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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清小说创作暨刊行中的作者和读者以《官场现形记》为例

摘 要:在晚清小说创作和发表过程中,作者之创作,报馆、书局之印刷、刊行,读者之阅读,乃是一个有机的整体.其运作过程中,作者的创作及书局的印刷刊行都十分尊重读者趣味,遵循市场规律.在李伯元小说《官场现形记》的创作和刊行中,晚清报刊所载众多关于这部小说的广告,生动揭示了李伯元边写边刊、编读互动的创作方式,积极主动的反盗版宣传,以及读者对该小说 “官场高等教科书”的评价,这些都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晚清时期小说市场的特点以及读者对小说创作的重要影响.

关键词: 晚清小说;小说广告;李伯元;《官场现形记》;读者

中图分类号:I20741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7408(2017)05-0107-6

基金项目:

国家社科基金项目“近代北美华文报刊与小说研究”(15XZW026)的阶段性成果.

作者简介:刘颖慧(1970-),女,陕西商洛人,文学博士,陕西师范大学文学院博士后流动站科研人员,陕西省委党校文史部教授,研究方向:近代文学史.

引言

光绪二十九年四月二十日(1903年5月6日),《官场现形记》这部晚清小说史上的重要作品问世.但是它并非直接出版,而是以连载的方式在李伯元主办的小报《世界繁华报》上出现,连载时间从光绪二十九年四月二十日起,至光绪三十一年六月止,历时两年多.在此期间,《官场现形记》分四次结集出版.这部小说作为晚清以来中国谴责小说的代表作品,无论在当时还是后世,都产生了很大影响.从某种意义上讲,李伯元是中国最早的一批职业报人小说家的典型代表.李伯元颇为重视出版宣传,在其创作及出版《官场现形记》的过程中,有关这部小说的广告,频繁出现于晚清各大报刊.晚清的综合性日报如《新闻报》《时报》《中外日报》以及小报如《世界繁华报》《游戏报》《寓言报》《笑林报》《昌言报》等上均刊载了大量关于《官场现形记》的广告.据统计,仅光绪三十年李伯元在《时报》上刊登的《官场现形记》广告就有102次.这些百年前的广告文献,为我们今天考察《官场现形记》乃至晚清时期小说的创作、出版和传播提供了大量珍贵的史料,本文即以此为中心,来考察以《官场现形记》为代表的晚清小说创作过程中作家与读者之关系.

近年来,史学家的眼光已经越来越向下,寻找那些被忽略的人的历史已经成为一种趋势.对小说读者及其阅读史的关注即是其中之一.小说创作的历史和阅读的历史是分不开的.因为小说书籍不仅有作家创作层面的构成因素,还有小说被印刷,被出版,最终到达读者手里等层面的因素.通过对读者及其阅读史的考察,我们就有可能知道,那个时代的人们喜欢什么,阅读什么,他们的喜好对作

家的创作有多大程度的影响.这些问题不但是阅读史研究的关注点,也越来越成为文学史研究的关注点.因为在从作者到出版者、印刷者、运输者、发售者和读者的链条中,读者最终完成了这个循环,因为读者的参与,会影响作者书写活动的前前后后;小说作者通过阅读与读者建立联系,并形成关于作品内容、主题、情节等问题的想法——作者、读者藉此建立起一种互动关系.这一过程被西方阅读史称为书籍的“交流循环”(communication circuit).[1]从书籍印刷到传播,从书商的出版策划到读者的阅读实践,都存在这样的“交流循环”.通过对这一环节的考察,可以更客观地了解小说发展的历史.

本文选择报载《官场现形记》广告作为考察晚清小说作者与读者关系的切入点,首先是基于晚清之际小说家和出版商在报刊上刊载小说广告的普遍性.“新出书籍,非广登启事,购者无从知悉.每出一书,长篇广告,灿然满目.”[2]这些报载小说广告作为小说作者与读者之间的传播媒介,将作者和出版商的写作与出版意向传递给读者,反映广告主(作者)的意图,使新出小说的情况为读者知悉;小说作者与出版商通过在报刊上刊登的小说广告,刺激读者的消费,将新出小说销售出去,顺利地获得利润.但读者也并非被动,他们有自己的阅读嗜好与鉴别能力,广告只有打动读者,才能获得重视.就此而言,广告也体现广告受众(读者)的意向.受众(读者)的集体意向又主导了小说广告的内容.故而,对晚清小说广告的分析,可以揭示晚清之际读者购阅趣味对小说市场的影响,以及读者消费心态对作家小说创作的影响.

一、边写边刊的创作方式和积极的反盗版宣传

晚清之际,小说颇受读者欢迎, “识字之人,有不读经,无有不读小说者.”[3]《官场现形记》首先在《世界繁华报》上连载刊出,并非偶然.作为资深报人的李伯元在创办《世界繁华报》之前,已成功经营《指南报》《游戏报》.光绪二十九年四月二十日(1903年5月6日)《官场现形记》继《庚子国变弹词》,开始在《世界繁华报》连载,历时两年多.从这个意义上说,《官场现形记》首先是针对《世界繁华报》的读者而作.《官场现形记》的连载一开始就受到读者欢迎.先在报刊连载,后根据刊载效果决定是否结集出版,乃是晚清小说惯常的出版方式.报刊连载既是出版前的宣传,也是对市场的试探,受读者欢迎的小说,出版商才愿意投资出版.《官场现形记》于光绪二十九年四月二十日开始连载,仅三个月后的七月十七日,即刊载广告宣称已将连载的前12回结集出版,说明该小说连载过程中颇受读者欢迎.

在光绪二十九年七月十七日(1903年9月8日),《世界繁华报》第892号刊载了第一则《官场现形记》出书预告称:“本报所撰之《官场现形记》一书,虽甫成十二回,已得九万余言.颇为阅报诸君子所称许”,故此“将前十二回先行刊印成书,以应远近之购取,定于重阳前出版”.[4]这则广告是最早出现在晚清报刊上的《官场现形记》出书广告,它首先告诉我们的是,《官场现形记》是一部典型的报载小说,边刊边写,第一册连载12回后,结集出版.稍后光绪三十一年二月初三(1905年3月8日)1377号《世界繁华报》的另一则《特别告白》则说明了这一情况:“官场现形记四编本定日内出版,因其中应需改削之处尚多,一时不及印齐,展期二月下旬一定出版.”[4]以上两则广告均可看出《官场现形记是》边写边刊的特点.广告称第四编正在汇集修订之中.在结集出版单行本前,作者要在连载文本的基础上对小说进行统一的修订润饰.例如第四编,因为修订润饰的工作量较大,李伯元甚至将第48回和第49回的“标目改换”,出单行本的时间就会相应较原计划推迟,这也是报刊连载小说出版的特点.

以上两则广告传递给读者的另一个信息是,小说连载后颇受读者“称许”,出书是“以慰殷盼”.而广告中“一时不及印齐”,“二月下旬一定出版”的承诺,也从侧面说明,读者对这册小说是翘首以待,望眼欲穿,频频催问出版日期了.作为广告语,这样的结论本不足为凭,但是《官场现形记》在当时颇受欢迎,尚未连载完成,已经被日本知新社盗版,李伯元愤然将盗版书商告上法庭,并引发晚清文学史上第一次版权诉讼,却是不争的事实.光绪三十年十月十六,(1904年11月22日),世界繁华报馆曾在上海的《新闻报》《时报》《中外日报》同时登载广告,向读者通报租界法庭对盗版书商席粹甫会审结果:

世界繁华报馆特别告白

翻印《官场现形记》者看!看!看!

出售翻刻《官场现形记》之席粹甫前因抗传不到,

经公堂出票拘提,昨日解訉,奉会审宪判席粹甫

先枷三天.特此布告,各书坊宝号幸勿误售受累

是盼.[5]

这则广告是李伯元以他自己经营的世界繁华报馆的名义登载的,因为坊间翻刻《官场现形记》的现象严重,李伯元就此事禀报过上海租界的会审公堂,并已获得批准,查办翻刻《官场现形记》的书庄.因此他借助广告警告各个书庄,不要出售翻刻的《官场现形记》,以免被追究责任.这则广告出现在光绪三十年七月二十三日(1904年9月2日)的《新闻报》和《时报》上.据统计,从七月二十三日起至十月初六(1904年11月12日),这则广告曾26次刊登在《时报》广告版.光绪三十年李伯元共在《时报》上刊登广告102次,仅七月二十三日至十二月底在《时报》一家报纸上刊登关于诉讼的广告,就达70次,成为晚清报刊小说广告中最早关于晚清小说版权诉讼的记载.客观地讲,这次诉讼的结果并不完全令人满意,最终受罚的只是销售商席粹甫,身为法人的日本人知新社主人弼本氏并未受到惩罚.不过,李伯元的胜诉毕竟给盗版书商一定的威慑.

由于晚清之际书籍市场对盗版现象尚缺乏有效监管及制约,追求最大限度的利润,自然成为许多出版商家的出版目的.对出版商来说,最好的书就是能销售出去的书.由此观之,《官场现形记》盗版情况严重,也反过来说明该小说受读者青睐程度之高.李伯元这样高频率地在《时报》上刊登广告,借助媒体宣传自己小说内容、特色、结集出版的时间、销售网络、小说等种种情况,并积极斥责盗版行为,这不但是有效宣传方式,同时也是通过广告和读者进行交流、沟通,希望读者关注该小说的连载及出版情况,尤其是支持世界繁华报馆出版的正版小说《官场现形记》.这样重视读者,以读者为中心的宣传策略,即使在今天看来也是很超前的理念.

二、与读者的积极互动

除过广泛的广告宣传,为了进一步增进和读者的沟通、交流,为后来的创作提供更多素材,李伯元还在《世界繁华报》上刊登有奖售书广告,奖励读者写信跟他交流:

《官场现形记》初、续编有奖售书告白

古人著书,稿至三四易五六易而成.此著乃初脱稿耳,阅者倘为纠谬绳愆,或以个中丑状详细胪示著者,拟俟投函齐后,评定甲乙.第一名赠本书五十部,二名赠三十部,三名赠二十部,以下酌赠.如欲现洋,即照七折批价付值.本埠一月为限,外埠两月,函交繁华报馆.著者附志.[6]

据该广告可知,李伯元在《官场现形记》初、二编出版后,即有对其进行修订的意向.在修订过程中,他很重视读者的参与,甚至设置重奖,鼓励读者来信与自己沟通.不过,这一方法并非李伯元的“独门绝技”,近代“小说大王”包天笑在创作《碧血幕》的时候,也曾在《小说林》杂志刊登“天笑启事”,[7]征集《碧血幕》素材.李伯元和包天笑这两位晚清畅销小说作家都敏锐地意识到读者参与的重要性,并非偶然.“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小说是作者根据时代风气和读者需求创作的作品,和读者的沟通交流,能使小说家更准确地了解读者的世界,从而在作品中与其读者共享相同的“心态世界”,[8]创造出更符合读者生活经验和未来期许的作品.小说的创作向来是由无数个“创作——阅读”的环节组合而成,读者是推动作家进行创作的动力之源.只有当作品被读者阅读,方能体现出其价值,接着产生社会影响,并刺激作家的后续创作.作者和读者正是通过创作——阅读——再创作——再阅读的互动环节,最终完成对大众文化的传承和再生产.从这个意义上看,强烈的读者中心意识,以及创作中与读者的积极互动,乃是李伯元小说受读者欢迎的重要原因.

三 、以“不可不看”为中心的广告宣传

李伯元的读者中心意识不只是体现于刊载“来函照登”“有奖读书”广告,积极和读者交流互动,还体现在他刊载于晚清报刊上的众多《官场现形记》广告的宣传方式上.

《官场现形记》第一编出版之后十数日,光绪二十九年九月初三(1903年10月22日)《世界繁华报》904号刊载广告云:

南亭新著《官场现形记》装订六本,价一元本馆出售.此编专述官场怪怪奇奇之丑事,为世间种种人勿可勿读之书.有志为官者最宜□览□,升官□□也.装订六本,实价一元.趸批另议.四马路开明书店,棋盘街商务印书馆,江左书林,笑林报馆.售报人经手折扣格外从廉.外埠面购空函勿复. 本报启.[9]

这则广告中称《官场现形记》是“勿可勿读”之书.虽然因为广告文本中有四个字模糊不清,但“有志为官者”“升官”的词语说明,李伯元此广告目的在于强调其小说有助于“为官”“升官”二事.

类似广告语,在《世界繁华报》上所载其他《官场现形记》广告中也多次出现.光绪三十年五月初四日(1904年6月17日)《世界繁华报》1123号刊载的题为“《官场现形记》初编于癸卯九月出版,二编次年二月出版”的广告称“有欲研究官场真相者,无不家置一编,洵近来小说中唯一无二之钜制也”;又云:“此书描摹官场丑态,无微不至.某京卿谓邹应龙打了严嵩,严嵩犹说打得好打得好,今之官场中人无不喜读此书,同此意也.”强调“今官场中人无不喜读此书”.

李伯元在自己创办的《世界繁华报》大量刊载以“不可不读”为主题之《官场现形记》广告的同时,也在《新闻报》《中外日报》《时报》《游戏报》刊载类似广告.但是因为大报和小报读者面不同,所以刊载于这些传播面广、影响巨大的综合性日报上的广告措辞又有所不同.例如下面这则刊载于光绪二十九年九月初一(1903年10月20日)《新闻报》的《官场现形记》初编出版广告:

繁华报馆刊行出版南亭新著小说《官场现形记》

此书专述中国官场怪怪奇奇之丑状,为世界种种人不可不读之书,成书12卷,计字九万言,随繁华报附刊阅者咸为拍案叫绝,惟以未窥全豹为憾,特先付印以饷同人,每部六本,价洋一元,续编年后准出,总售处大马路泥城桥东亿鑫里世界繁华报馆,分售处望平街新闻报馆,棋盘街商务印书馆,大新街游戏、笑林两报馆.[6]

比之小报《世界繁华报》上的广告,这则刊于当时五大报刊之一《新闻报》上的广告,明显用词典雅,但是也同样强调“此书专述中国官场怪怪奇奇之丑状,为世界种种人不可不读之书”. 在《时报》上反复刊载过很长时间的另一则广告《呵,呵!请看最新出版、最有趣味之小说》同样强调这一主题:“此书描写官场恶态,无孔不入,官场中人几于无人不读.凡非官场中人欲识个中真相者,尤不可不读也.”(该广告自光绪三十年五月十六日起在《时报》多次刊登.)

事实上,这样的广告叙述,在晚清时期屡见不鲜.光绪三十一年三月二十五日((1905年4月29日)《时报》刊载《恨海花》广告[10]称该小说“诚青年社会不可不读之书也”;光绪三十一年十二月十二日(1906年1月6日)《时报》刊载言情小说《情天恨》广告[11]中强调“喜读小说者不可不读此书”;在《月月小说》杂志的宣传中,也曾出现“官场中应看”“维新党应看”“历史家应看”“实业家应看”“词章家应看”“妇女们应看”[12]的广告叙述.这样的广告虽有大言不惭之嫌,但从传播学角度看,却是出版商或者作家迎合读者心理的体现.

广告像一面镜子,不但反映出商家的营销目的,也映照出读者的消费需求.而在广告传播过程中,受众是其核心作用的因素.作为潜在的小说读者的广告受众的需求,决定了广告主也就是商家的宣传导向.出版商宣传某一内容,多是因为读者欢迎此类内容.在激烈的报刊销售量竞争中,读者的趣味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着报刊的销量.李伯元创办《世界繁华报》时已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报人,对市场和读者都了如指掌,深知读者之阅读趣味.只有读者喜爱,作品才有市场,报纸才能发行,书籍才能出版.李伯元在上海滩创办《游戏报》《世界繁华报》极为成功,而其小说《官场现形记》同样受到读者欢迎,主要原因是其对市场规律的遵循、对读者趣味的依从.其实,强调小说的“不可不看”的实用功能,对李伯元来说并非自《官场现形记》始,李伯元主编的《指南报》《游戏报》《世界繁华报》都有作为“海上花界”指南的实用功能.《游戏报》《世界繁华报》等报纸一度成为上海“品花”的公共平台,有数以万计的读者同时共享这一娱乐话题.而《官场现形记》“不可不看”的广告所叙述的,也正是读者热衷的“指南书”式的实用功能.虽然此“官场指南”非彼“欢场指南”,这两则广告面对的读者群或许不同,但其与读者的关系是相似的,在激烈的报刊销售量竞争中,读者的趣味决定了小说的生产方向,指南书式的小说生产,乃是由晚清之际小说市场的规则所决定的.

四、“官场教科书”式的读者评价

当李伯元在广告中一再强调《官场现形记》“不可不看”“不可不学”的实用功能时,读者反应如何呢?似乎是为了回答读者的疑问,《世界繁华报》904号除过刊载前文提及的以“不可不看”为主题的广告外,还刊载了一则读者来函.[13]李伯元为刊登这则来函,专门在《世界繁华报》上新设了一个栏目“特别来函”,并且专门撰写了编者按语:

昨日,吴门游侠子来函,以本馆新出《官场现形记》一书穷形尽相,奖许过情.著者原意,颇冀匡其不逮,不敢望誉言之日至也.惟游侠子穷三日之力,将此书条分缕析,扶抉无遗,大可以便读者,爰为照录左方.

“特别来函”是在“来函照登”栏目的基础上的一个新增栏目,在现存的《世界繁华报》中,只出现过一次,大约此栏目是专为推介《官场现形记》而设.《世界繁华报》的栏目并不固定,常常有新设栏目出现.例如在推介另一个连载唱本《子虚记》的时候,就曾新设过一个栏目“新书品评”.[14]但在介绍已经连载了数月之久的《官场现形记》时,“特别来函”似乎比“新书品评”更能迎合读者的心理.这则“特别来函”是否真的是读者来函,我们不得而知.但以读者身份刊发这封来函,足以说明作者对读者之重视.编者按语称,读者游侠子来函赞《官场现形记》,并且将小说的内容总结为若干条:

读《官场现形记》者,看!看!看!

不可不看九条:欲知官场仪注者不可不看;初过班之道台不可不看;做官亲幕友者不可不看;做太太者不可不看;出银子买大帽子、八行书者不可不看;候补官欲钻谋差使者不可不看;家能骗得主人欢喜而又能害主人者不可不看;新中举人不可不看;戴红顶子做局里总办者不可不看.

不可不学六条:经手办事两面赚钱,当学狐狸精及魏翩仞;买缺经手过付,当学泥菩萨;做生意细大不捐,当学三荷包;做医生当学张聋子.假情假意能收能放,当学新嫂嫂;背后倾轧而不露,当学周老爷及戴大理.

据李伯元按语,他之所以编发这则读者来函,目的是方便读者了解《官场现形记》之内容.来函共分“不可不看九条”“不可不学六条”“得意五条”“可怜七条”“气煞六条”五个部分.后面三个部分似乎确如按语所说,是对作品内容的归纳,这里略去未引.但是前两部分却并非对作品内容的具体归纳,而是对小说的评价.第一条和前文所引之广告相呼应,认为世间凡是做官、准备做官、想要升官、想要和官府打交道、家人做官等等诸类人,都“不可不看”此书,;第二条“不可不学”更强调此书俨然官场秘笈、行为指南. “背后倾轧而不露”“假情假意能收能放”“做生意细大不捐”“买缺经手过付”“经手办事两面赚钱”……如此着意渲染的修辞方式,似乎暗示读者,读此书者可以“学”到以上诸多官场上行私舞弊的“妙法”,这和李伯元在《游戏报》中所言“以嬉笑怒骂之辞,备兴观劝惩之旨;庄谐齐语,半属寓言”[15]的写作旨意似乎南辕北辙,又似乎隐约暗合.

无独有偶,《新小说》第二十期 (1905年8月)《新笑史》专栏刊登的一则新闻《堂上亲供》[16]云:

上海有著为《官场现形记》者,以小说之体裁,写官场之鬼蜮.其书经人翻刻,著者乃控之于会审公堂.据《中外日报》载此案,中有句云:“断得此书毁谤官场,历历如绘.”

这则新闻绘声绘色地描绘了《官场现形记》在民间的评价,也似乎是对《世界繁华报》 “不可不看”的广告叙述的注解.不独民间评价如此,李伯元的朋友对其作品评价也与此相类.《官场现形记》单行本的出版序言中,相似的叙述也频频出现.例如在1903年分册刊行的《官场现形记》前有无名氏序[17]云:“老友南亭亭长乃近有《官场现形记》之著,如颊上之添毫,纤悉毕露,如地狱之变相,丑态百出.每出一纸,见者拍案叫绝.熟于世故者皆曰:‘是非过来人不能道其只字.’而长于钻营者则曰:‘是皆吾辈之先导师.’”写于1907-1908年的《后官场现形记》里也说:

无奈读书的只看了(《官场现形记》)一面,当作他处世的金针,为官的秘宝,专心致志,竭力仿摹,六七年来,成就人才确实不少.所以《官场现形记》竟美其名为“官场高等教科书”,不胫而走,海内风行,洛阳纸贵.[18]

后人姚公鹤的记载也可作为上述见解的旁证:

吴李伯元氏辑《官场现形记》一书,以章回体裁,叙政治罪恶,无非为官界警告,用意非不善,其次亦小说家言,藉以自遣,固绝对不发生恶影响也.然某年某名土以举人大挑知县分发江南时,端午桥总制两江,素耳名士名,于其察见时戏语之云:“此后抛却笔墨生涯,沦落宦海,亦曾购备《官场现形记》学种种入官之秘诀否?”端语虽诙谐,然晚清官场之得力于是书,亦诚为不可掩之事实矣.而与李氏著书之意,不大相刺谬乎![19]

这些来自不同层面的读者的评价说明,晚清读者中该书享有“官场高等教科书”的“美名”,和李伯元所做的“不可不读”的广告叙述可谓此呼彼应.讽刺晚清官场黑暗的《官场现形记》被视作为官教科书,颇有些让人哭笑不得.不过,如此遭遇在清末并非仅此一例.当时风靡天下的林译言情小说《迦茵小传》,也曾被批为“传其淫也,传其贱也,传其无耻也”.[20]甚至晚清新小说中最为流行的福尔摩斯侦探小说也曾被认为是向读者展示 “阴谋诡计”“蛇蠍其心,豺狼其行”“唯利是图”的面向…….[21]最为南辕北辙的例子是清末科举改革后,《新民丛报》《中国魂》之类呼吁维新与批评清廷的激扬文字,却被出版商和科场士子视为“科举利器,今科各省中举卷,多仿此文体者”.[22]而当时出版的诸多“卫生”书籍大都会被清末人士作为“淫书”来观[23]……如此种瓜得豆的现象,不胜枚举.当时的小说家陆士谔曾用讽刺的笔法描述了时人对新小说的看法:[24] “新小说乃是人人少不来的东西,差不多与吃饭穿衣一般的紧要……不仅有益于人的知识,并还有益于人的身子呢!”“我们瞧了这些新小说,差不多增进了数十年的阅历,所以在社会上交际,人家的圈套,颇能识破他一二,决不会再受人欺骗了.”

陆士谔的这番话虽然语涉讥讽,但却揭示了晚清之际小说阅读的深层特征,即小说作为生活中的“教科书”“指南书”的功能.晚清之际,小说是颇受读者欢迎的.出版家、教育家舒新城回忆他在县立高等小学求学时,“发现小说的一种宝藏,在那里三年,除去前一两个月外,无日不看小说”.[25]即便是对于那些文化知识层次较低或者是文盲的民众,话本、绣像、插图本小说也是他们的主要阅读活动.观戏、看小说、听说书已经成为大众日常生活不可分割的部分.大众信仰往往首先来自小说.周作人曾在回忆录中记载他母亲看《七剑十三侠》《三国演义》等新出的章回小说之类的书,[26]清代李廷翰就回忆说:“我九岁时,始看小说,吾母为我讲解.”[27]到他十一岁之时,已经读了包括《水浒》等在内的一百多本小说.狄楚青则认为,不仅中国女子将《天雨花》《笔生花》《再生缘》等院本小说作为教科书,“吾国旧时男子,何尝不以小说为教科书?”[28]

对小说做“教科书”式的阅读,反映了小说在被阅读和接受过程中具有的开放性和复杂性.一方面体现了出版商、小说家在实际出版、写作过程中重利轻义、哗众取宠的取向,亦表明读者阅读新小说过程中存在的选择性、功利心等人之常情,至于个中原因,多因主流社会所倡之教化类小说空言说教、内容陈腐,不合民众的阅读趣味.针对这一现象,《月月小说》曾撰文批评道:“今试问,萃新小说数十种,能有一焉如《水浒传》《三国演义》影响之大者乎?曰无有也.”[29]小说家创作不出足以抗衡旧经典的新作,出版商又滥竽充数、但为利来,读者的阅读趣味自然会移向他处,启蒙关怀在此状况下自然会被边缘化、空洞化,致使小说越来越走上、黑幕之路.新小说的倡导者梁启超感慨道:“今日小说之势力,视十年前增加倍蓰什百……其什九则诲盗与诲淫而已.”[30]但将此时社会风气之堕落归咎于新小说,未免过激.因为,作为在清末语境中流行的文化符号,《官场现形记》等晚清新小说出现在众声喧哗、多元杂陈的论述空间,难免成为各种思想论述、现实利益互相争夺的对象,倡导者、评论者利用其宣传启蒙、改造大众文化,报章杂志利用其吸引读者、增加销量.作家则借其获得稿费,商人靠之谋取利润,导致同一部小说在不同读者群中呈现出不同甚或大相径庭的阅读价值及附加意义,这一特点虽不掩盖其艺术价值,但也是清末小说发展中不应忽视的环节.

结论

晚清之际,转型中的士大夫是小说读者队伍的主力军,新型知识分子群体为其生力军,而作为“小说界革命”启蒙对象的下层市民则是其源源不断的后备军,他们构成了晚清小说读者的庞大队伍.这支队伍已经明显不同于传统小说的读者,他们具有明显的近代市民的特征,对晚清时期的小说创作影响巨大.因为作者的写作必须考虑到读者的趣味,并受到读者反应的影响与制约,所以在阅读史的视域下,晚清之际的小说的创作和阅读已不再纯是私人的行为,绝不是在真空状态下进行,其过程和效果不同程度受文化习性、传播状况、传统阅读文化、读者接收情况等的影响,读者影响了作家书写活动的前前后后.

对李伯元《官场现形记》做作者和读者关系的论析,是从广告文本研究出发,提取《官场现形记》广告中的大量的读者因素,探讨读者反应和作者创作关系的尝试.李伯元在小说创作、出版的过程中,无论创作动机、还是创作过程都以读者为中心,采用编读互动、多角度、多方面广告宣传的方式,也是其小说最终畅销的原因.而揭示晚清之际以《官场现形记》为代表的小说读者的历史,可为后世提供许多反映时代精神气候与人们心态世界的佐证.更重要的是,这些小说也与当时社会大众之文化需求和日常生活密切相关,反映着一般民众的世界观和集体心态,实际上昭示了他们如何看待、如何面对当时的社会环境,体现了他们的生活经验和期许.因为读者对一个文本的阅读,总是以头脑中既存的人生经历、阅读体验以及阅读习惯、文化脉络为基础的;阅读并非一个抽象的行为,并非读者被动地接受作者预设的主题.[31]

罗兰·巴特认为,小说是对读者开放的,读者具有积极能动性,大众也就是读者可以自觉地寻找文本与社会关系的交接处.[32]美国著名史学家戴维斯在其经典著作《档案中的虚构》中认为,虚构的故事被讲得如此生动和真实,是因为他们和在当时社会上流行的故事“具有的相似之处”,故事是有所本的,是受当时社会大众阅读情况、价值、信仰等文化因素所束缚的.[33]《官场现形记》等晚清新小说中所包含的价值观、意识形态通过读者的阅读,在中国社会四处流传、被人们广泛使用甚至滥用着.虽然对于晚清的小说读者并没有留下太多关于自己生活、思想和信仰的记载,但是通过当时的报刊广告、编读往来、新闻报道等形式保留下来的珍贵信息,则可看出一二端倪.揭示这些过往的读者的阅读心理和文化感受,会使我们对当时的小说以及其所凝聚的大众文化的历史书写有新的思考和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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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宇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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