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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首送春拼一醉

文/林小木

图/ 御伽草子

那光影混着漂浮的灰尘,单薄、虚弱,宛若她拍过的照片里,某间年久失修、日渐垮败的土房,而那十指紧握的瓷杯和手机,仿佛就是抵抗这消亡的最后一道梁.

我骑车经过沿河别墅时,差不多是上午十点.

想不到英文短剧还挺难写的.

当然,如果不是为了精益求精,或者家里的吵闹声能小一点,我不会熬上大半个通宵,今早也不会被张煦洋的微信惊醒.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给我发信息,他问:“我们现在要研究剧本了,你什么时候能到?”

糟了!还打算在上学路上将本子直接交给他呢,说不定还能借此聊两句……我惆怅地挣扎起身,穿过奶奶的和妈妈洗涮的声音,跨上车,风驰电掣地往学校赶.

张煦洋出门很早,我只好也在每天天刚亮时就“恰好”路过这里,那时我光顾着捕捉他的身影,只能用余光打量这一栋栋小房子、大片的绿色草坪和草坪绵延伸向的河岸.

沿河别墅在护城河边,与河滩公园紧紧相连,公园是公共设施,别墅也做了半开放性管理,有个保安每天打着哈欠朝晨跑、钓鱼的人们张望.

他总能见到我,渐渐地,我们开始打招呼.这不,他的眼睛刚掠过嬉戏的孩子瞥向我,我便摆起手来:“真热闹啊……”

话没说完,只听车子前面传来一声苍老的惨叫,一个老太太摔在了我的面前.

我赶忙下车,可手还没到近前,就发现她同我有将近半米的距离,我的车速是快,但撞人总该有感觉,可我刚刚毫无察觉、车也停得稳稳的,这老人的姿势更不像摔倒……

我站在原地,不敢再多动弹:“奶奶你怎么了?”

“你说呢!还不赶紧叫人!”

她四平八稳地躺在地上,立着眼睛瞪我,我们沉默地对望了一会儿,风吹着她花白的头发、银灰色的蚕丝衣裤,却始终吹不动她脸上那密密扎扎的皱纹,和莫可名状的怨气.

保安跑过来,他显然认识这老人,听意思还是他们的业主,怎么住别墅的老人也干这种事?我严肃地说:“这肯定跟我无关,不然你的衣服上会有车胎印.”

“撒谎.”她狠狠弯了我一眼,不肯让保安扶,只颤巍巍地叨咕:“那还是我给我孙子打电话吧,手机在我口袋里……”

还想拉上亲戚一起讹人?

保安不便拂逆业主,只得帮忙掏电话,谁知她竟抢在我的前头拍起了照!我说正好:“我的车子和你的位置,你身上的衣服,这些都能说明问题……”

她不理我,自顾自地拍完就开始打电话,在我有冤无处申、有理无处讲的时候,我的手机里传来张煦洋的声音:“怎么这么慢?”

这种闹剧还是别说出来添堵了:“没事,马上到.”

我挂掉电话,看看埋头拨手机的那位奶奶:“你碰瓷没用,我没钱!真不明白你们这些老年人,有心思找孙子来做戏,不如改改不讲道理、胡搅蛮缠的毛病!”

说着,我趁她一个不留神,骑上车朝学校奔去,紧赶慢赶,可算在十点半左右到了约好的教室,当我喘着粗气推门进去时,正看到他和宋慈拎起包往门这边走.

“我们决定取消今天的排练.”他没注意到我被汗水湿透的窘相.

按理说三人的英语剧组,我的意见属于少数,可他和宋慈肩并肩离开的背影,让我的委屈呼啦啦地涌了上来:“你们去哪儿,我也想去,我还有些关于剧本的看法想聊聊呢……”

“我要回家.”这回,他拿正眼看了我一下,“我奶奶刚刚被车撞了.”

张煦洋孝顺,我知道.

他父母常年在外,家里只有奶奶一人,他是为这才在年初申请走读的,虽然他校内活动挺多,每天要起早贪黑地赶.

我也走读,想借机接近这个高富帅,我也起早贪黑,但不只是为了创造机会,还因为我在家里待不下去:

我家和张煦洋家完全不同,房子低矮、黝黯,弥漫着终日不散的烟尘味、药味和尿骚味,以及奶奶和妈妈的争吵声,当她们不吵架的时候,妈妈摔打锅碗,奶奶低低地发牢骚.

以为读大学可以远离这些,可现在我又从安静祥和的宿舍搬了回来,只是我和张煦洋两家虽在同一方向,可开学之后我们也就在路上遇到过一回,更巧的是,不久我就“遇上”了他奶奶——说起来也算是种缘分吧!

就算这次可以敷衍过去,可总有一天是要再见面的,不能让张奶奶对我产生不好的想法,那样张煦洋就难做了.

所以我坚持跟来看看,宋慈和张煦洋一路上望着我满腹狐疑,直到看见保安,问起情况.

保安说没大碍,奶奶早回家了,觉得好端端地在外坐着,给孙子丢人.转身,他看到我,蓦地一乐:“你还挺认真的,又跑回来了!没事,我信你!老太太平时就爱开玩笑……”

张煦洋和宋慈同时沉下脸来.我索性破罐子破摔,舔着脸笑:“对,我来给奶奶道个歉,今早让她受惊了.”

可张煦洋信我,宋慈和张奶奶不信,只是宋慈撇着嘴没说出来,张奶奶一语道破了天机.

她说:“小姑娘,别打我孙子的主意了.”

宋慈低头默笑,我像挨了一大巴掌:“奶奶我保证没撞到你,但我是真心道歉的,我也有个和你差不多年纪的奶奶……”

“行了.”她眯起眼睛,眼神深深地,仿佛能看到人心底,“你还在兜圈子,我不喜欢你.”

我被噎住,她不再看我,斜靠在沙发里,指了指宋慈的茶杯:“你是宋慈吧?小洋总给你打电话……有空就来玩啊,小洋从小就喜欢在河边溜达,这儿的风景还不错呢.”

宋慈笑笑,张奶奶又问了功课情况,还知道她在宿舍养了两条金鱼,看上去很熟的样子.

我望着宋慈那俏丽的侧脸和张奶奶看她时的满眼笑容,心一点点地忐忑起来.张煦洋上楼找东西,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下来,我心烦意乱地环顾四周,见屋里到处是大大小小的瓷器,想到个话题,也没管合不合适:“奶奶,你这么大岁数,擦东西不费劲啊?”

宋慈噗嗤笑出了声,张奶奶别过脸来,眼中尽是无奈:“好好喝你的茶吧!”

张煦洋的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不多时走进屋里,我决定干脆忽略掉张奶奶这个难题,凑向宋慈,亲近地问:“我们好像还没有互加微信呢,加一下吧?英语剧也好有个照应!”

原想有张煦洋在,宋慈怎么都会给个面子,可她只闷闷地笑,之后干脆借张煦洋问话的引子转过头去,我装作鼓捣手机,没敢去看张奶奶的脸,我想她见这情景一定很高兴.

我打开微信搜索“附近的人”,只看到一个叫“瓷”的人,头像是甜美可爱的小丸子.

这还能是谁呢?我发出申请,起身走去洗手间,再回到屋子的时候,“瓷”已经加了我,我朝低头翻手机的宋慈笑了笑,她也客套地一笑,张煦洋说他和宋慈还有晚间选修,这门课我没选,不好再跟着,只能望着他俩远去的背影,沮丧地跺了跺脚,神经质地拿出手机.

我看着“瓷”的朋友圈:张煦洋性格高傲,又是男生,不大会把情感写到明面上,女生可就不一样了……

只是,我在那里既没看到自拍,也没寻到有关情感的蛛丝马迹,甚至连她喜欢的hello Kitty都没见到,倒是有几张沿河别墅的风景图,长河、落日、飞远的风筝,诗意又孤独.

看来她也在和我做着同样的事.我那颗警惕的心放下了一半:这些照片好看是好看,但要论及张煦洋家门口的风景,我可比住在相反方向的她更有发言权呢!

我假装不以为然地逐一看完所有照片,一张都没点赞,站在河岸旁,找了几个角度,拍了数十张飞鸟,用修图工具精心粉饰了一番,传上朋友圈,“今天的风景”,之后扬眉吐气地回了家.

熟悉的沉重味道扑面而来,一起到来的还有妈妈和奶奶的互吵,又是因为丁点小事,妈妈没有及时更换奶奶的尿布,争执在两人同时响起的哭声中停止,我木然地走过奶奶的床,与站在床边的妈妈擦身而过,回到房间,刚刚的照片有了回复,是“瓷”.

“滤镜用多了,又假又难看.”

没想到现实中内敛可人的她,在网上说话这么不客气.可她的图片让我无话可说,甚至在这么喧闹的环境下也让人感到清宁,我败得心服口服:“那有空教教我,明天怎么样?”

“不行,明天有事.”

“和张煦洋有关吗?”

再没等到回答.隔壁屋里,奶奶又喊起了疼,我没好气地一扬脖子:“闭嘴吧!”

屋子安静下来,死一般地悄无声息.

接着,又是低低的呜咽.

月上中天时,晚课结束了,想到明天没课,我决定先发制人,约张煦洋早晨去河滩散步.

我打着讨论剧本的旗号,可他在微信里支支吾吾的,被我问急了才丢出一句:“我奶奶今天真挺生气的.”

看来某人没少在背后讲我坏话啊,兴许还说过“那女生讨厌,以后别和她来往”之类的——这个张奶奶真小气.

可面对只认奶奶的张煦洋,又能说什么?想到他六神无主、一脸为难的样子,我真有点后悔喜欢上他.

我发了个笑脸过去,他没回话,我在床上打了个滚,收拾心情,准备迎接明天的新任务:哎,怎么兜来转去,就是绕不过这个奶奶呢!

烦归烦,我第二天八点多就到了沿河别墅外,张煦洋家院子的外栏临近河滩公园的栅栏,我倚在栅栏边往里望,想见他,也想找时机和张奶奶搭上话.

她这天起得也早,正在收拾院子,起初我以为是做常规整理,后来才发现是在翻土,我冲保安摆了摆手,绕过围栏,小心翼翼地凑过去,认认真真地整理了半天心情,这才强摆出一副笑脸,说:“奶奶你的黄瓜菜籽不对,现在天热,种出来也是苦的.”

她的肩膀抖了一下,转过头来,不信任地望着我,晃了晃手里的包装袋,上面写着“最适宜种植季节:七八月”.

我强制自己笑得别那么僵硬,跟老狐狸要实话实说:“这上面说的有道理,不过要分品种.

这种不行,我敢保证,我家就在市郊,我奶奶没瘫痪之前一直种这个,这情况我见多了……”

她看着我一言不发,满脸的认真相,我害羞地挠挠头:“我没说假话,我是不太会说话,可不说假话.”

“你只是技艺不精.”她微微一笑,转身背对我,片刻之后,皱着眉扭过头来:“进来呀!”

就这样,那一上午我陪她种了萝卜、小葱、西芹和一些白菜,她一会儿在不该倒水的时候洒水,一会儿又倒错了种子,手忙脚乱、人仰马翻,我始终忍着耐性,面带微笑,倒是她自己有些不好意思:“我没弄过这个,你不会怪我吧……”

我仰起脸,看她背光而立,张着两只手,像个刚玩过土的小孩.

这架势,她已经不生我的气了.任务总算完成了,我乐不支地说:“没事,我以前经常和奶奶一起种菜,习惯了.”

“你奶奶也总做错事?”

这问题让我恍惚了一下:那时我还小,似乎都是她在照顾我吧.等我长大了,她就病了……

那些日子隔得太久,记忆真有些模糊了.

间歇休息,张奶奶找来两块银灰色缎子布垫,还拿出新鲜的甜瓜和葡萄,我偷偷观察她的手,那上面一片茧子都没有,皮肤比我妈的还要细腻,只是由于一上午的折腾,微微有些发红:“我看别家院里都放着小亭和硬椅,要种也是零星几棵观赏植物,你干吗这么大张旗鼓地种菜呀?”

“种着玩呗.吃着也新鲜啊.”她眯起眼睛,加深了眼角纹,却显出一丝别样的天真,让人觉得她并不难缠,相反,还挺亲近.

可能她就是个老顽童吧.我想起保安的话,慢慢放下心来,打趣地赞:“你兴趣可真广泛,摆弄瓷器又种菜,了不起!”

“不然呢?总要打发时间吧.”她闷了一会儿,语气低沉地絮絮说着些什么,我没注意听,只看着二楼的阳台,不知过了多久,她闭上嘴,瞧着我,哼起鼻子笑:“想找小洋?他今天走得比往常都早,你来时应该已经在学校了.”

我怔住,她又说:“他说今天要排练英剧短剧.”

这不可能.他没通知我,而且我昨晚约他,他还……猛然间,我想起了“瓷”的那则回复,慌慌张张地站起身来,张奶奶说:“我劝你别去.

明知结果还执意前行,只会自取其辱.”

我心里一抖,嘴却很硬:“我问过张煦洋,他和宋慈只是聊得来而已.”

“他在撒谎.”

“对,大家都在撒谎!”看来有些事,老年人就是喜欢想太多,“我对天发誓,当时真没撞到你!还有,张煦洋和宋慈不熟,他是我的同班同学,和宋慈是这学期同时选‘英国戏剧史’才认识的,那时我是宋慈同桌,他总来找我问题目才和她有了接触,这我比谁都清楚……算了我有事先告辞,奶奶再见!”

我骑车朝学校奔去,心想再也不要见到这个古怪的老奶奶了.可就在我跑到图书馆,看到走廊尽头的张煦洋和宋慈那一瞬,我突然又想起了她的话:

他们并肩而立,虽然中间隔着一段距离,每人手里还拿着类似剧本的打印材料,但他们互望着,笑,窃窃私语,那份热切与默契荡漾在空气里,感染彼此,也让我感伤至极.

我失声喊出张煦洋的名字,他呆了三秒,走过来,吭吭唧唧地说宋慈觉得剧情还有问题.真不懂他为什么要一次次侮辱我的智商:“那干吗不喊我一起研究?”

他没说话,我又看向了宋慈:“你说‘明天有事’,就是这个?”

“什么?”她装腔作势的劲儿真是火上浇油,我冷笑着拿出手机,翻出那条朋友圈,走到她面前,指着上面的头像和评论:“这不是你说的?‘讨论剧本’,哈,理由想了很久吧!为此精心准备了吗?化妆了吗?换新裙子了吗?今天又要用哪种滤镜表现心情啊?还发他家门口的风景照吗?我以为只有老年人才爱拍云拍树拍天空呢,怎么你也喜欢扮文艺呀……”

我语无伦次的样子让她笑起来:“疯子.”

与此同时,张煦洋歪头看了一眼我的手机:“你什么时候加的我奶奶?”

这是张奶奶的微信?我一怔,宋慈说:“我设置‘不可搜索’,就是不想加别有用心的人.”

她转身离开,张煦洋追了过去,望着他焦急的背影,我终于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我把手机摊到张奶奶面前,她爽快地承认了,还一副洋洋自得、奸计得逞的模样,我问干吗要戏弄我,她一脸无辜地说:“明明是你来加我的,而且我今早确实要种菜呀.”

我气得说不出话,她笑:“我看你不光不敢说真话,还不敢听.现在知道了吧?不是我讨厌你,是他不喜欢你!”

“那他还在回家路上叫住我?邀请我加入他们的英语剧小组,甚至委托我写剧本,你知道这次的英语剧表演有多重要么……”

“我知道啊,这成绩要计入期末学分.”我的抢白对她一点用都没有,“你功课很好吧?做事也认真,他和宋慈倒是总逃课出去玩的.”

翻过的泥土有潮湿的味道,谁家的饭菜香飘过来,我的鼻子骤然一酸:老太太说得对,我的确喜欢说谎,只是没发现而已.

毕竟有时候,我竟连自己都给骗了.

张煦洋是在“英文戏剧史”的课上问过我问题,但那是为了和宋慈搭讪;他是在不久前,一次回家路上喊住了我,从身后骑自行车跟上来,不过目的是这次的英语剧.

他说:“我和宋慈什么都不会,这次要没有你,一定就完蛋了!”

见我不愿点头,他还主动提及了黎明时的河岸,他知道我每天早上在他家门口徘徊,也知道那是为了什么,他对一切心知肚明——他只是不喜欢我,半点都不.

我慢慢回过味来,感到脚有些麻,心情黯然的同时也松了口气,想着不久后回到宿舍,居然还有点开心,转身要走,张奶奶却破天荒地邀我进屋喝茶:“这茶很好,小洋都没尝过!”

她翻箱倒柜地拿出一套白瓷茶具,白色间稀落地散着几缕青丝:“这是他爷爷最喜欢的,朋友来时总用.可那些老家伙陆续都走了,今年初他也走了……用不上了,我就收起来了.”

我望着这满屋子的“记忆”,想到张煦洋申请走读的时间,身子不自觉地悄悄朝沙发外蹭了蹭:我不是不想听她分享心事,只是现在没心情.

“怎么?我这老太婆没用了?”茶香弥漫开来,我只好重新坐直,她笑着说,“也许小洋和你一样,不是故意骗人,而是不敢说实话呢?他不肯为自己,大概也会为了宋慈……”

敢情是想帮张煦洋洗脱.这也就算了,还要把罪名扯到我身上!我没好气地站起身,她也不拦:“你说你从没撞过我,可有没有想过你是车子骑得太猛,离我太近,把我晃倒了呢?”

我顿了一下:“那时我看着远处,没注意……”

“所以你早就想到这一层了.你只坚持说没撞到我,是不愿负责,对吧!”

屋子静了一秒,她没再步步紧逼:“我的孙子我了解,他心眼不坏,只是爱耍小聪明,不然他把我推出来挡驾,是不是也在利用我呢?”

“那能一样吗?你们是亲人,再说……你能对付,你们老年人都有办法.”

她哈哈大笑:“我早发现了,你怎么对老年人印象这么坏、意见这么大呢?”

我抿直了嘴,她看出我的犹豫:“也罢,家丑不外扬.”

天色昏沉,屋里慢慢暗下来.我重新坐下来,被这昏暗和茶香包裹着,有一种压抑太久忽而反弹的放松:“我要说.不然大家还真以为我傻、好欺负呢!知道我为什么会相信张煦洋的话吗?”

因为我奶奶就一直不喜欢我妈.

她总是在找我妈的茬,就算现在卧床不起,我爸又在外工作,我妈只能一个人照顾她的起居,每天都按时喂她吃饭,帮她擦背和换药,里里外外料理妥帖,可她依旧还是挑剔,说这里不好、那里不对,实在找不出毛病就喊疼,让我妈整夜帮她按摩,还嘟嘟囔囔地说有今天都是我妈的错,其实谁都知道,她中风是打的时候后背受了凉——

“这也是我当时不肯管你的原因.一怕给家添麻烦,听说老人讹诈都要许多钱的;二来……

我也从心底往外地觉得,你们都是不讲道理的,是怪癖、矫情又诡计多端的.”

四方寂静,唯有茶壶被水汽冲着,一鼓一鼓的呼吸.

我等待着她评判真假对错,像他们一样告诫我要感恩尊老,可她只是叹了口气:“你奶奶……

她可能也怕.”

这么多年了,没见她怕过什么!我想反驳、想乐,可是这时候,窗外的余晖漫过张奶奶的白发,照在她瘦小微弯的脊背上.

那光影混着漂浮的灰尘,单薄、虚弱,宛若她拍过的照片里,某间年久失修、日渐垮败的土房,而那十指紧握的瓷杯和手机,仿佛就是抵抗这消亡的最后一道梁——

一种比失恋更难受的滋味涌上心头,我呆住了,什么都说不出来.

就在我和她告别时,她竟轻轻地握了一下我的手,吞吞吐吐了半晌,问:“明天还来种菜吗?

小洋八成也在呢.”

我心头忽然一动:“其实那天在你摔倒之前,就知道我是张煦洋的同学了吧?”

“是啊.你胸前挂着校牌嘛,之前还总探头探脑地在这附近找他,我以为你们是朋友呢.”

她眼中的光点一晃,“可也没等到你给他打电话,你跟他一起过来时才知道你俩没那么好……”

所以到底是谁在一直撒谎啊!我不觉哑然失笑,想大声告诉她我此前从没注意过她,更不知道她是谁的奶奶,可下一秒,心却像被什么紧紧压住了一样——生疼.

这痛感在我回到家后,见到奶奶的一瞬达到了峰值.

我在她的床前站下来,犹豫着寻找张奶奶说的那种“怕”,接着我看清了她的脸:她那满是皱纹的脸扭曲着,干瘪的嘴里嘀嘀咕咕地喊着疼,混沌的眼睛却木然而空洞地望着天花板,里面没有抗拒也没有期待.

妈妈从厨房冲过来,一边焦躁地问“哪里”,一边用沾着淘米水的手在她身上胡乱揉搓两下,之后又急三火四地赶回厨房里,奶奶沉默了一会儿,嘴角又微微颤抖起来.

可这次再没有吐出一个完整的字——她看到了我.

我坐到她的床沿,用手轻轻划过她的脊背,印象里奶奶还是个健壮的、能背起我走好几里路的老人,可现在,她干瘦得仿佛风一吹就会化作尘土四散.

“奶奶,你哪儿疼?”

没有回答.她装作不曾喊过的样子,温顺地像只睡着的小猫,但我知道她没有睡,她苍老的手缓慢地摩挲着我手划过的地方,一下又一下,渐渐地,她轻轻抽搐起来,她哭了.

那很可能就是我以前的哭相:当时父母都要做事,我一个人在奶奶身边,有一些夜晚,我会睁开眼睛望着黑暗,被一股莫名的忧伤和恐惧推动着,默默地哭.

奇怪的是,我明明没有出声,但每次她都会及时醒来,拍着我的背说:“不要怕,睡啦.”

她等的也是这一句话吧.可是我的喉咙哽咽,发不出声音.

这时,我的电话响起来,张煦洋气急败坏地问:“你刚才跑到我奶奶面前说什么了!都把她气晕了,你现在给我死过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我慌忙站起身,边问情况边往外跑,身后传来奶奶咿咿呀呀的声音,我说“奶奶我马上回来帮你按摩”,可下一秒,我看到她指着窗户的方向: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来.

雨水很大,噼里啪啦几下就打湿了整个世界,加上风的力量,好像身在一艘汪洋里摇晃荡漾的小船,当我努力赶到医院时全身已经湿透了.

张煦洋怒不可遏地瞪着我,宋慈也有些胆战心惊,倒是张奶奶神情自若地躺在病床上,见到我显得意外又难为情:“我没想到他会叫你……”

我明白过来,朝她笑笑,看向张煦洋,他正心有余悸地给隔壁家属讲事情经过,说接到保安电话时都吓傻了,拼命往家赶,还说雨下成这样,不及时回去的话,房子恐怕会被涨起来的河水淹到:“当初不知是谁选的破房子,靠河那么近、地势那么低,涨水都不敢睡觉了!”

“是我!”张奶奶一声大吼,吓了所有人一跳,张煦洋看看僵着脸不说话的奶奶,回过头来,把脾气发给了我:“都是你干的好事!还不和我奶奶道歉!”

“这和她没关系……”

我拦住想要解释的张奶奶,看了看宋慈拿在手中的hello Kitty,那是麦当劳新出的小玩具,抬头对张煦洋说:“我道不道歉是其次,你有空就多陪陪奶奶吧.”

我清楚此时此景,说这种话会引起怎样的误会,果不其然,宋慈在收到朋友发来的询问消息后,用语音不满地回:“奶奶是没事儿了,可有人打算借题发挥呢.”

我没理她,张煦洋不屑地说你懂什么,我笑了笑:“我知道搬回家里住,比在集体宿舍方便、自在、舒服呢.”

“你什么意思?”他两眼一瞪,眼神里却闪过了一丝慌乱和迷惘,这真让人失望,不过也许是好事,至少他应该像张奶奶说的,只是少不经事,并非生性如此.

“我说早出晚归是照顾不了奶奶的,等到出事了再往回赶,当然晚了!”我抢先说出了他要讲的话,“别提学校有事!你有时间关心房子进水,有时间陪人逃课,就有时间陪奶奶喝茶拍照,别忘了房子可是因为你说‘喜欢河景’才买的!”

张煦洋错愕地望着我,许久,现出一丝羞愧:“你不过就是因为我搪塞了你,才……”

“那是挺让人生气.不过跟这比起来,根本算不了什么.”

我想显得轻松一点,说实在的,对他不喜欢我这件事我真感觉无所谓,哪儿找不到一个高富帅呢?还是了解之后反倒不再动心的高富帅.可我的声音却不自觉地越压越低:“其实我没资格也没时间纠结这些,我有更重要的事,我做得也不好……”

我最终还是说了那句话:“我要走了,我奶奶在等我呢.”

在我和大家告别的时候,张奶奶的脸始终扭向窗子那边,没转过来,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不知是在怪我多事还是偷偷地、羞赧地苦笑:这或许是她最后的一点自尊吧.

老人都很要面子的.

我没有搬回宿舍去.

虽然家里环境不好,往学校赶很累很烦,路过沿河别墅、见到保安时还有些尴尬,不过我现在每天给奶奶按摩、换洗,陪她语焉不详地聊天,也根本没工夫去想太多.

妈妈因此省了不少麻烦,她开始忙自己的事,心情好了许多,有时还略微打扮一下再出门买菜.奶奶总是歪着头,望着她离开的背影,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有天我颇有感慨地问:“你一直讨厌妈妈、找她的茬,是怕她抢走爸爸吗?你就这一个儿子,爷爷又走得早……你孙女要是也碰上你这样的长辈可怎么办,幸好之前我被那个人拒绝了……”

她不答,飞快地闭上眼睛,假装自己睡着了.哈,老人不但狡猾、要面子,还喜欢装傻.每当遇到这情况,我就吓唬她:“你不说我可去上学了!”

有时好用,有时并不.

但我真得去上学,还要和张煦洋、宋慈一起表演英语剧,那天以后我们之间总有些别扭,据说他哄了宋慈很久,保证“下不为例”,不再利用情感,也不再冷落奶奶.

前者他做得很好,至于后者……我们再没有过除排练外的接触,我也没问.

“瓷”的朋友圈仍在更新河景,有时还有张煦洋和宋慈的影子,我点过赞,想主动问候两句,可又怕有什么话说错,让老人家觉得唐突,再说张奶奶也没找过我——

我想,她或许已经把我忘了.

直到正式表演的前一天,张煦洋在排练结束后走到我面前,刻意地笑:“那天是我错怪了你,真对不起.对了,当时医生反复检查,说我奶奶什么问题都没有.她说你早就知道她不是真的晕倒.你怎么知道的?”

要从何说起呢?想起这前前后后一系列的事,我忍不住轻笑:“不是让你多陪陪她吗?多陪陪就知道了呀.”

他迟疑着点头:“说实话,陪老人还真挺难的.

不过我和宋慈现在总回家,跟她一起品茶、聊天,虽然没意思,但老人喜欢这些啊……”

他忽然停住,不说话了,我装作不在意地转过眼,见宋慈在远处不停地向这边看,我抬起手朝她晃了晃:“我过两天想去看望张奶奶,你同意吗?”

“好啊.”她释然一笑,“奶奶也想你!”

是吗?这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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