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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神地铁
1
洛奇吃完早饭,走到房间里换好衣服,推开了窗,一阵狂风夹杂着大雨差点儿没把他吹翻.他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周二早上九点半了,然而今天天色昏暗,就连外面的路人都看不清楚,只有无数车辆亮着红彤彤的尾灯,在各大主要街道上形成一道拥堵的车流.
雷诺嚼着面包凑上来：“哇,不是吧？这天气让我们开车去十二个街区之外见委托人？”
“可不是吗,还是重要的委托人呢,老板交代了必须要去的.”洛奇愁眉苦脸地望着窗外.
安薇娜敲了敲两人的房门：“喂,还不走吗？”
“说得轻巧,你今天休假又不用去,这天气,现在怎么走？”
“你们是不是傻？”安薇娜惊讶道,“人家公司就在地铁站上方的大厦,咱们这儿出门不远也是地铁站,一共十四站,顶多五十分钟,风雨无阻,不会迟到.平时开车开傻了吧？”
安薇娜一番话让两个男孩醒过神儿来：“对啊,我们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你真是天才啊,安！”
安薇娜翻了个白眼.洛奇和雷诺穿好外套,带着伞走出门廊.在茫茫的雨幕中走三百多米,就是蒙罗街的尽头.雷诺和洛奇被吹得差点儿连路都走不稳,雨伞也没什么用,两人头发湿漉漉的,狼狈地钻进了地铁站入口.
“鬼天气.”雷诺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望着洛奇的背包,“哎,你的背包怎么没淋湿？”
这是洛奇平日里从不离身的宝贝背包,就连雷诺都不知道里面除了钱包和手机,还有什么东西.洛奇骄傲一笑,开始介绍起这款“洛奇自制防水面料新式背包”来.
“你知道吗,除了面料防水防火,这个背包还有很多特殊功能.比如分类收纳储藏.”洛奇得意地打开背包,每个夹层里都整齐摆放着各类实用小工具,令雷诺叹为观止.
两人一路聊着,下了电梯走到站台.往北的地铁很快进了站,两人踏进地铁车厢,只见里面已经坐着十几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一个面色和蔼的年轻姑娘本来正在和孩子们说话,看雷诺和洛奇进来,马上热心地招呼孩子们坐得靠近一些,腾出两个空位.
“谢谢,”洛奇开心地说,“这是带着学生们出游吗？不过这天气……”
姑娘有一头金发,口袋里露出芝加哥一所初级中学的物理教师工作证,原来她名叫朱迪.听洛奇这么一问,她无奈地笑起来：“今天是历史教育日,学生们要去历史博物馆参观,没想到天气这么恶劣,学生集合晚了足足一小时.不知道博物馆还会不会为我们预留参观券,真愁人.”
“是北区城市大道那家博韧馆吗？这个我知道,”洛奇说,“别担心,他们上周刚刚宣布本周二不接待散客,你们保证可以进入.”
雷诺撇撇嘴：“你怎么像个本地通似的,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都知道？”
洛奇泰然自若：“我是博物馆迷,况且这些东西在他们的网站上都会通知.”
“现在的年轻人……还有喜欢博物馆的？”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雷诺左边传来,洛奇和雷诺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笑呵呵的白发老人正盯着两人.他身穿休闲衫,不像是上班族.
雷诺马上伸手指着洛奇：“老爷爷,你可太小瞧我们年轻人了,就比如说这家伙吧,他除了天天泡在博物馆图书馆这种地方,还特别热爱做手工,就跟老工匠一样.”
老人有些惊讶地扬眉毛：“是吗？那可真少见.你叫什么名字,年轻人？我是一位动力工程师,我叫麦克斯.”
“哦,您好！”洛奇赶紧伸手,“我叫洛奇,是全易公司的一名员工,刚到芝加哥不久,请多指教.您是做哪方面动力设计的啊？”
一说到专业,麦克斯的眼神就隐隐发光,似乎很开心有人能和他谈起这个话题：“不瞒你说,我退休前就在芝加哥地铁公司工作,曾经的地铁运行动力系统都是我设计的,我现在都还能免费坐地铁呢！只不过现在他们换了新车,动力系统也更新了……”
两人气味相投,聊得兴高采烈的.雷诺可兢惨了,那些高深莫测的专业名词他听不明白,只能换到麦克斯左边坐下.身边是个穿着皮夹克正在埋头看书的黑人帅哥,体格健壮,就算厚外套也遮不住结实的肌肉线条.
“嘿,哥们儿,健身教练吗？”雷诺搭讪道.
黑人帅哥望向雷诺,两人相同的身形令他会心一笑,随后举起了手中的书：《芝加哥警督考试手册》,封面上还写着“强森”的名字.雷诺恍然大悟,原来是一位名叫强森的休班警官,在地铁上也忙里偷闲地认真准备升级考试.
“你也不赖啊.”强森友善地说,“是同行吗？”
严格说起来……确实也算同行吧.不过雷诺的身份可是一等一的秘密,此时他只能装傻道：“我在全易工作,别看体格壮,全靠跑腿跑出来的.”
强森哈哈大笑,随后像是意识到了有点儿不妥,马上闭上了嘴,对雷诺使了个眼色.
坐在强森对面的除了几个学生,还有一个神情恍惚的女人.她三十多岁的年龄,穿着灰色的制服裙,一头褐发梳成一丝不苟的发髻,手提包上有芝加哥某家银行的标志,看起来是银行的柜台员工.只是她哭得双眼通红,一边抽泣,一边还在不停地拾腕看表,焦虑极了.
哦,地铁上伤心的陌生人.
在这座忙碌的大城市里,总会有许多人怀揣着各种情绪与自己擦肩而过,雷诺早已习以为常,不去打扰大概就是最后的尊重了.
“丁零零——”那女人的手机响了,她手忙脚乱地从提包里掏出手机,接通了电话：“我是金妮.不是的,经理,你听我解释,我孩子病得很严重……我这段时间要照顾她,不是故意迟到早退的……我是单亲妈妈,我真的……不要开除我……”
难怪已经过了早高峰,她却还焦急地在路上.雷诺同情地望着对着手机抽泣的金妮,低声摇头道：“银行的人可真够狠心的,人家有特殊情况,就不能通融一下吗……”
强森苦笑道：“这就是丛林般的芝加哥.弱肉强食,狠心的人才能生存.”
“哇,你可是,也这么冷酷吗？”
强森挥了挥手里的书：“你知道这是我第几次考试了吗?第六次.每次我都努力准备,但最后都会失败.在芝加哥,这跟我的肤色有关.因为是黑人,所以做一切事情都会更难.可难道这样就要向命运低头？还不是要抬头往前才行啊！”
雷诺钦佩地点起了头.
洛奇绕过麦克斯的后背,敲了敲雷诺：“安说外面已经是超级暴风雨了,多处街道积水,地铁可能随时关闭,要不咱们下一站下车吧.”
“好.”
开往北边的地铁继续轰鸣着前行.麦克斯感慨地抚摸着这节崭新的车厢壁,金妮还在抽抽搭搭地哭泣,强森抱着书继续看着,朱迪刚接到电话通知,博物馆因为暴雨而关闭了.雷诺和洛奇则满脸愁容,不知道待会儿该怎么去见客户.很快,地铁就驶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隧道中,就像进入了神秘而诡异的死神之口.
2
“哐当——吱——”
一声巨响伴随着强烈的震动感袭来,随后整辆列车猛地刹住,雷诺一个没坐稳,差点儿摔到地板上,随后,周围好几个没坐稳的孩子被摔得横七竖八,大呼小叫.
车厢里的照明光源闪了两下,随后熄灭了.人群发出一阵惊恐的尖叫,还有东西骨碌碌到处滚动的声音.
“别慌,别慌,坐稳！”朱迪焦急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不要乱动！”
“怎么了？”雷诺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情况.
麦克斯摸索着到了地铁门边,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动静,随后说道：“断电了,整个地铁线路和隧道轨道的供电全断了,估计是外面暴风雨太大,吹断了线路．或者损毁了地铁专用的供电站.”
其他车厢也传来人群骚动的声音,甚至还能隐约听见地铁司机在几个车厢之外的嘶吼,但这是最新型号的地铁,每个车厢之间都有门阻隔,一时半会儿还没法连通.
雷诺皱起眉头,问麦克斯：“芝加哥地铁没有备用电路吗？”
“原来是有的.”麦克斯叹了口气,“老动力线路是我设计的,一条主供电线路,配了另一条独立的备用电路.只是后面新来的总监要求废除双线路,启用高功率快速主线路.我的方案省电又环保,但在效率面前,已经过时了……”
“啊……您慢点说,我听不太明白.”
洛奇接话道：“意思就是现在只有一条供电线路,坏了就完蛋了.”说完,他取下自己的双肩包,在曾经被雷诺嗤之以鼻的包中翻出了一支手电筒,“啪”,一束白光出现在黑漆漆的车厢中,其他人也赶紧掏出手机打开光源,雷诺终于能看清车窗外隐约的轮廓了.
现在的列车似乎正好停在两个车站之间的黑暗隧道中部,车窗外都是混凝土浇筑而成的圆筒形通道,密密麻麻的电线和管道排列在头顶.雷诺正想询问麦克斯这种情况抢修大概需要多久,一股奇怪的气味忽然从车厢里传来.
气味起初很淡,很快就变得有些刺鼻,雷诺厌恶地皱起鼻子,拿着手电筒在车厢里扫视了一圈——就在光线掠过的一刹那,他看到一个长约二十厘米的棕色瓶子.瓶子敞着口,躺在他对面的地铁座椅下方！
不可能,刚才他就坐在这个视角,看得清清楚楚,座椅下方什么都没有.这个棕色瓶子哪儿来的？为了解答心中的疑问,他蹲下身子,缓缓靠近瓶子.没错,源源不断的刺激性气体就是从瓶中传来的,这是怎么回事？
“雷诺！”洛奇猛地拉住他的衣角,在隐约的光亮中,雷诺看到他紧捂住口鼻,眼中全是恐惧,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让雷诺胆战心惊,“毒气！”
有孩子开始咳嗽,朱迪不断用手在鼻子前挥动,金妮停止了抽泣,用纸巾掩住鼻子,麦克斯和强森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他俩捂住口鼻,强森问道：“怎么了？难道列车断电还会导致什么奇怪的气体泄漏吗？”
“不会的啊.”麦克斯疑惑地摇头.
“什么毒气？”这边,雷诺紧张地问洛奇,“不会是神经毒气吧？”
作为一个训练有素的特工,他深知,如果棕色瓶子里装的是VX-类的神经毒气,那么他们就算逃跑也晚了,谁也别想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洛奇摇摇头：“不,是氯气.”
在黑暗的隧道中,刺鼻的氯气越发浓烈了.不断有孩子发出痛苦的咳嗽声,就连雷诺也觉得嗓子生疼,双眼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一直想流泪.
洛奇在微弱的光线中四顾,这节车厢无法通到其他车厢,车窗也密闭着.棕色瓶子虽然不大,但氯气是强刺激性的有毒气体,这儿又几乎是个密闭空间,还有不少孩子在车厢里,时间长了谁也说不清会不会有致命的危险.他不再犹豫,除下自己的背包,在里面翻起来.
“你找什么？”雷诺叼着手电筒,正在查看车门和车窗,试图寻找一些透气的空间.
“不能等了.”洛奇在背包里翻出一把小巧的锤子,一转身站上了地铁坐席,“大家听我说,不要慌,车厢里现在存在有毒气体,请你们闭上眼睛,捂住口鼻,穿好外套帽子,有雨衣的把雨衣也穿上,不要让皮肤暴露在空气中.”
金妮尖叫一声：“你、你说什么？我们不会死……死在这里吧？”
孩子们也发出一阵阵惊恐的叫声,整个车厢乱作一团.
“听他的就不会死！”雷诺突然大喊一声,“赶紧照做！”
这一声吼果然有效,车厢安静下来,大家都按照洛奇的要求做好了保护措施,整个黑暗的车厢中只能看到几束手机屏幕和手电筒发出的光芒.洛奇举起锤子,用力地砸向了车窗玻璃的左上角.
右上角,左下角,右下角……在四角都被砸出裂痕之后,洛奇和雷诺一起用力对着玻璃肘击！麦克斯见状也赶紧招呼强森一起加入进来,他们四个用尽全力击打着已经出现蛛网裂痕的钢化玻璃,很快就传来“砰”一声,整片开裂的玻璃被推了出去.
还没等他们高兴,车厢里一个小女孩已经在氯气的攻势下支撑不住,轰然倒地.
“玛丽！”朱迪赶紧抱起这个瘦弱的小女孩,双眼通红地望向雷诺,“我的学生晕倒了！”
雷诺望着洛奇,后者有些迟疑地望着隧道.
“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供电,现在大家的手机也没信号了,确实应该带着小姑娘进入隧道离开这里送医……”
“不行.”麦克斯突然反对道,“这一段隧道我很熟悉,它的两侧通道十分简陋,而且在雨天会渗水.进出的铁闸门年久失修,在没有光源和电力的情况下,想出去会很危险.”
这就麻烦了.
雷诺用手电筒扫向玛丽苍白的脸,又伸手到窗边试了试.隧道内的潮湿空气还在往车厢中流动,短时间内,这节车厢里的氯气根本不可能散去.
“给我手帕或者湿纸巾！”雷诺对朱迪喊道.
朱迪焦急地搓手：“我……今天出门太急,没带包,只带了个手机.”
“我有我有.”在一旁的金妮赶紧从包里掏出湿纸巾,雷诺用它轻轻捂住玛丽的鼻子,但这个小女孩似乎本身就有呼吸道疾病,在氯气的刺激下,她的肺部出现了应激反应,如果再待在这里,只怕凶多吉少了！
洛奇突然一纵身,跳出了窗外,随后挥了挥手：“雷诺,跟我来！”
3
雷诺二话不说,背起玛丽就跳上了座位.强森赶紧跟上去扶着雷诺,洛奇在下面接应着,几人小心翼翼地把玛丽转移到了车厢外.随后雷诺又回到车厢,仔细检查了一番装有氯气的瓶子,确认已经没有残存的气体之后,才把瓶子扔向了车厢的角落.
洛奇举起手电筒找到车厢中的麦克斯：“驾驶室里面有急救用品吗？”
“有,”麦克斯肯定地点头,“这是地铁公司强制配备的.”
“好,大家听我说,”洛奇望着几位乘客和一群孩子,“现在我和我的同伴要往前走,带着玛丽去车头的位置找急救用品和向外求援.你们待在这里靠近车窗,尽量呼吸新鲜的空气.请不要高声喧哗,如果我们动静太大,会引起其他车厢乘客的恐慌——人们看到我们乱成一锅粥,会以为出大事了,也许会造成不必要的混乱,所以大家保持安静可以吗？”
所有人都点点头.
雷诺背着玛丽,洛奇护着他,一步一步猫着腰往前走去.黑暗中弥漫着潮湿的空气,两人都不敢出声,只能紧贴着地铁车厢前行,在雷诺背上趴着的小女孩玛丽已经奄奄一息.
“砰”,正愁眉苦脸发呆的地铁司机突然被侧面的拍门声吓了一大跳,他打开手电筒,只见焦急的雷诺正在拍门,又不停指着背上的小女孩.
司机心领神会,赶紧取下自己车厢里的安全锤,砸开了驾驶室因为断电而紧紧闭锁的车门.
洛奇打开司机递过来的急救箱,在里面找到一个小型氧气瓶.他赶紧连接好面罩,给玛丽装上.随着胸腔的剧烈起伏,小女孩苍白的脸色似乎有了一丝血色,但只过了几秒,她又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司机,能向外界求救吗？”雷诺焦急地问.
“手机没信号了,我刚用无线电发出了求助信息,可是公司回复说整个地铁大面积瘫痪,要先抢修人流量最多的那几条线路,估计抢修到我们这儿得半个小时.”
雷诺看了一眼洛奇,洛奇眉头紧锁,这个小小的氧气瓶根本撑不到半小时,必须在十分钟内将玛丽送上地面.他突然回头一把抓住雷诺的手：“快,去把麦克斯叫来.”
雷诺很快就在黑暗中带着麦克斯来到了车头,洛奇背起玛丽,示意麦克斯扶着她的氧气瓶,另一只手举起手电筒,对麦克斯冲着隧道两侧的通道扬了扬下巴.
“你要从隧道出去t”麦克斯惊讶地问.
“对,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们拯救这个小姑娘了,拜托了.”洛奇诚恳地说,“试了也许会失败,不试就是等死啊.”
麦克斯看了看玛丽的小脸,点了点头.
强光手电筒的光芒在黑暗中显得是那么微不足道.从隧道一侧的通道钻进隧道内部,空气不仅潮湿,而且还弥漫着腐朽的酸臭味和铁锈气息.地面因为渗水而显得十分湿滑,洛奇小心翼翼地背着玛丽,跟着麦克斯的身影往前走.
“另外一个小伙子呢？”麦克斯一边走一边问.
“他回车厢了,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不知道走了多久,洛奇已经觉得双腿隐隐发麻,一扇老1日的铁门出现在两人面前,麦克斯伸手推了推,铁门纹丝不动.手电筒光扫过闩锁的位置,老式锁头出现在二人面前.
麦克斯沉吟了一会儿：“如果我没弄错的话,这里是海军公园站的地下.这扇门的背后是被废弃的施工办公室,穿过办公室是一道向上的扶梯,走上扶梯,就能到达海军公园地铁站的一处仓库.仓库外就是地面！”
洛奇轻轻将玛丽放下,从背包里掏出了一套夕小巧的,对目瞪口呆的麦克斯点点头：“接下来,就看我的吧！”
安薇娜还在享受难得的“雨天懒觉”,正睡得迷迷糊糊,一阵阵电话铃声却催魂夺命般响起,她气冲冲地坐起来,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是救护车刺耳的警笛声,还有洛奇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早上九点半,蒙罗街地铁站,七号车厢,除了我和雷诺之外还有四个乘客……赶紧查查.”
“查什么？”安薇娜一脸茫然,“你们不是去见客户了吗？”
“我们差点儿就没命了.”洛奇稳住自己的声音,用最简短的语言把刚才经历的事对安薇娜复述了一遍,随后道,“在地铁释放毒气的人,肯定是跟我们同车厢那四个人中的一个,现在你一定要找出他们是什么时候在哪个站上车的,把监控也都筛查一遍,肯定会有人露出蛛丝马迹！”
安薇娜心中一惊,没想到自己睡了一会儿懒觉,却发生了这么多惊心动魄的事情.挂断电话以后,她飞快地打开电脑,只用了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就进入了地铁公司的系统.根据洛奇所说,四个可疑乘客都是在他们之前上的车,因此她开始在蒙罗街之前的每一站查看起监控来.
“咚”,地铁车厢中的照明灯骤然亮起.
大家激动地站起身来,司机的广播从头顶传来：“大家好,现在供电已经恢复.因为其他线路还需要疏散调度,我们的列车将暂停行驶,请再耐心等待半小时左右,谢谢大家！”
雷诺在车窗边正襟危坐,直到所有出现不适的孩子都恢复正常,车厢里刺鼻的氯气味儿也散得差不多了,他才缓缓清了清嗓子：“不好意思,两位女士,还有强森警官,咱们能聊聊吗？”
金妮和朱迪不解地看着他,强森却点点头：“我知道,这瓶子之前都没有,断电之后却出现了,这就意味着有人蓄意释放毒气,而嫌疑人来来去去就是在我们几个里面了.”
“你说这个瓶子里面是毒气？”朱迪蹲下身子,捡起棕色瓶子凑近鼻子,“好像没什么味儿了.”
雷诺沉声道：“有毒气体已经挥发得差不多了.玛丽也已经送到芝加哥医院接受治疗,不会有什么大碍.但可以确定的是,有人刻意在车厢中释放了毒气.当然,我和我的同伴也是嫌疑人之一,大家也可以对我们提出质疑.但现在我想问问你们三位今天上地铁时的情况,不介意吧？”
强森耸耸肩：“不介意.我先说吧,我今天休假,打算去海军公园见一位朋友.因为地铁路程太长,所以带上了考试资料,打算用空余时间复习.我是在你们的前一站上车的.我上车的时候这群孩子和其他人已经在车上了.”
强森神色自若,表情坦然,雷诺点点头,又问道：“但我还有一个问题——是什么样的朋友聚会让你在这么恶劣的暴风雨天气都不愿意推辞,而是义无反顾地出门呢？”
强森一愣,随后露出不悦的神情：“这是私人问题,我不便回答.”
雷诺耸耸肩,又转头望向朱迪.
“我……我今天早上不到九点的时候在罗斯福站上的车,因为和孩子们约定好了在站里见面.我来晚了几分钟,孩子们都已经在车站里等我了.”朱迪埋下头,“虽然看到了暴风雨,但想着博物馆是室内活动,所以应该不会取消,谁知道还是取消了……”
“今天还是校庆日咧！”几个孩子七嘴八舌地哀叹道,“本来上午去了博物馆下午在操场还有游园会,这场雨可让一切都泡汤啦！”
“就是,朱迪老师还有节目演出不是吗？”
朱迪无奈地叹了口气.
雷诺露出同情的表情,又望向金妮.
经历了这一连串的事情,金妮早就停止了哭泣,只是愣愣地望着雷诺,直到朱迪提醒她,她才回过神儿来,抱歉道：“不好意思,我这段时间休息不够,总是走神.”
“能冒昧问问你休息不够的原因吗？”
“那个……我是银行的柜台职员,最近经济不景气,我的业绩也不太好.再加上我是一个人带女儿,我女儿已经病了整整一个月了,我不得不抽时间去陪她.我们的经理认为我工作态度不端正,业绩又差,所以打算开除我……所以我只能拼命工作,觉都不能好好睡.”
“所以接下来你的业绩变好了吗？”
“有好转一些,可是……”金妮沮丧地揉眼睛,“那个混蛋坚持说我工作不努力,仍然向总行提交了对我的辞退报告,还抢走了我的业绩！”
说到这里,她的眼睛红红的,忧愁中还带着一丝怒火.
“那位工程师呢？”强森问道,“他是不是也有嫌疑？”
雷诺点点头.
“你们听说过心理侧写吗？”他突然问道.
金妮和朱迪都摇摇头,强森想了想：“是FBI常用的那种什么高级心理手段吗？“
雷诺不紧不慢地说：“没错,心理侧写又叫心理剖绘,指根据罪犯的行为方式推断出他的心理状态,从而分析出他的性格、生活环境、职业、成长背景等.”
金妮惊讶道：“这么神奇吗？”
雷诺轻轻按下耳机上的接听键,安薇娜的声音出现在恢复了通信信号的耳机里.在这段时间里,她已经将四个人的背景摸了个底朝天,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等待罪犯自己一步步走进雷诺的天罗地网之中了！
4
“谢谢你,带我们走出隧道,玛丽是因为你才得到了及时的救治.”在芝加哥医院,洛奇真诚地对麦克斯鞠了一躬.
麦克斯摆了摆手：“只是个小忙而已,不要放在心上.”
“可是……”洛奇话锋一转,“你今天也并不是带着怀念和感恩的心来乘坐这趟地铁的吧？你之前跟我说,你是可以免费乘坐地铁的优秀员工,然而我们在监控画面里可是看到了你自己掏钱刷卡的画面.”
麦克斯闻言一愣,望着洛奇：“什么意思？” “我朋友已经查清楚了,你并不是从芝加哥地铁公司和平退休的.因为引进新列车,需要改造整个动力系统,你作为动力工程师向公司提出了激烈的反对意见,然而没人听你的——你的东西过时了,但你不愿意承认,对吗？”
麦克斯握紧双拳,怔怔望着洛奇.
“没错.”良久,他苦笑一声,望向医院的天花板,“我是个环保主义者,我设计的动力系统能最大限度节约电力并保证列车运行安全,但公司的人满脑子都是提速提速,为了地铁提速,他们不惜造成巨大的能源浪费,还把我赶出了公司！”
“这就是你选择在新的地铁车厢里释放毒气的原因吗？”
“你说什么？”麦克斯怒道,“我今天的确是想坐车到终点站去地铁公司和他们理论,但释放毒气这种事情我可干不出来！”
洛奇摇摇头,按下耳机：“雷诺,都听到了吗？”
“听到了,多谢.”
雷诺搓了搓手,继续望着车厢里的几人：“好了,现在继续我们的话题,就从勤奋好学的强森警官开始吧.”
“我？我又怎么了？”强森一脸不解.
“你说你今天要去见一个朋友,看来是很重要的人,这么大的暴风雨也不能阻拦你的脚步.不过我已经查到了你这位朋友的身份了：‘芝加哥种族平权运动’的负责人.那可是个臭名昭著的激进反白人组织,最近数次种族冲突的幕后始作俑者就是它.”
强森的脸上露出了极其不自然的神情,只好结结巴巴地反问道：“我去见他又、又怎么了？”
“你从来没有考过六次升级试,芝加哥警署的系统里记载得清清楚楚,你只有去年参加过一次考试,因为理论成绩比一位白人警官低了两分所以没能晋升,于是你记恨在心,认为警局高层,因此投身到了芝加哥种族平权运动中.今天的地铁毒气事件,是你们组织对白人社会的宣战吗？”
“你……”强森大惊失色,站起身来指着雷诺的鼻子,“你胡说八道什么？你又是怎么知道警署内部的系统记录的？”
“这你不用操心.”雷诺咳嗽一声,“你承认还是不承认？”
“不承认！”强森望着众人如针尖般的目光,一屁股坐了下去,“你不要污蔑我.”
“没关系,”雷诺笑吟吟地转过头,“还有两位——朱迪小姐,如果我朋友没错的话,你应该在一个月前和你们的校长爆发了激烈的冲突.你涉嫌在午休时间盗窃其他老师的财物,被抓了个现行,校长扬言报警,让你身败名裂.”
朱迪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你……你怎么……”
“都说了,我有一位万能的朋友.”雷诺继续说,“你和校长的交涉持续了一个月,直到昨天,他正式将此事报告给了警方,你是不是也收到了警方的通知,让你今天去警署走一趟呢？”
“可是……”朱迪结结巴巴地说,“就算确有其事,也不代表我释放了毒气啊！我和你们无冤无仇,我放毒做什么？”
雷诺不置可否,又望向金妮：“一个辛苦的单亲妈妈面临着失业的境况,是不是很难？”
金妮沉默不语.
“所以携带了毒气,想要报复社会吧？这条线路是每天上班的路,乘客们都见证了你的痛苦和眼泪,所以你在地铁上释放了毒气.对不对？”
“你瞎说！”金妮震惊地站起来,“我没有！”
雷诺长叹一口气,坐在座位上.
“不管怎样,这个投毒者是对某一件事物绝望的人,他或者她将释放毒气的行为视为一种报复,想要让其他人为此蒙上痛苦的阴影.”雷诺说,.一开始,我和同伴都认为这是一起针对地铁的特殊事件,于是一直围绕着这个点在推理.我发现你们每个人都有在地铁上放毒的动机,但每个人的动机都不特别充分.这就奇怪了.我想了很久,突然觉得,自己也许进入了一个误区.”
“什么误区？”金妮问.
“如果,毒气并不是为地铁而准备的呢？”雷诺的语气猛然严肃,“却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在地铁上释放呢？”
车厢里安静了下来.
“我把所有的线索拼合在一起,又回想着你们说过的话.其中,有一个人特别奇怪.”雷诺伸出手,指向正在埋头安慰学生的朱迪,“就是你！”
朱迪吓了一跳：“你、你别胡说！”
“你的目的地是博物馆,如果不出意外,今天上午的博物馆里会聚满贵校的学生.在这种大型活动出现了中毒事故的话,校长肯定吃不了兜着走,轻则免职,重则作为负责人锒铛入狱.而你复仇的目的,不就达到了吗？”
“我……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啊！你没证据就不要胡说！”
“你们所有人都没有戴手套,毒气瓶子上肯定会留下罪犯的指纹.然而是谁在恢复照明后主动捡起了瓶子还装模作样地闻了闻？”
强森和金妮一起看向了朱迪.
“在初级中学,物理与化学科目共用一个教室.氯气的制取非常简单,只需要电解盐水溶液就能轻松得到,你作为物理老师,得到氯气简直易如反掌.”雷诺顿了顿,“还有最关键的证据.你曾说,你今天没有带包.可是我的朋友已经看到了你的进站监控,在画面中,你明明背着一个不起眼的黑布包,大小似乎正好能装下这个瓶子.你打算带着这瓶毒气去博物馆,然后在学生密集的地方将它释放,造成芝加哥历史上最惨烈的毒气伤亡事件！然而活动临时取消,地铁又在此时断电,你知道,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了.”
“哐当——”随着调度指令下达,地铁开动了.
漆黑的隧道里,有潮湿冰冷的风从空荡荡的窗口钻进来,它紧紧裹住朱迪,让她站立不稳.朱迪终于跪倒在地,痛苦地号哭起来.
5
“今天,是校庆日吧？”警车带走朱迪的时候,雷诺突然问了一句.
朱迪点了点头.
“也许你今天出了门,就再也没打算过回头.但这样的日子,明明应该是欢快的.”雷诺从一个孩子手里接过一张已经在雨中被淋得变形的贺卡递给朱迪,“这是孩子们给你准备的校庆日礼物,在他们心里,你还是那个温柔的保护神,会为他们遮风挡雨.”
朱迪接过贺卡,深深埋下头：“请……请替我对孩子们,还有玛丽,说声抱歉.”
“道歉需要面对面的诚恳表达,这句话,等你从监狱出来以后,再和他们亲自说吧.”
警车在滂沱大雨中远去,雷诺站在雨幕中的身影很是寂寥.洛奇赶到的时候,他已经浑身湿透,却呆呆地站在雨中没有离去.
“不要再伤心了.”洛奇安慰道,“正是因为有了你,才有得以伸张的正义呢.”
“你觉得我是在为这件事伤心吗！”雷诺突然大吼道,分不清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客户发信息,说委托取消了,还投诉了我！投诉！你知道一个投诉要扣多少奖金吗？！”
“什么？”洛奇也瞪大了双眼.
安薇娜在温暖的房间里伸了个懒腰,挂断了和两个男孩的实时通话.也许让这两个家伙品尝一下人生的失败滋味,也不是一件坏事呢！
（本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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