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烧方面论文写作参考范文 跟高烧(短篇小说)相关硕士学位毕业论文范文

此文是一篇高烧论文范文,为你的毕业论文写作提供有价值的参考。

高烧(短篇小说)

王俭印

米离有时候看上去是个不喜欢孤独的人,爱往人多的地方扎堆,有时候看上去他又是一个喜欢孤独的人.即使扎堆人群中,不管是熟悉,或陌生的人中,他极少说话,只听他人说.有人讲得滑稽可笑的时候,他也会憋不住笑出声,然后赶紧捂嘴.更多的时候凝神静气,大眼眨眨,小眼挤挤看着他人讲话,他主要是看,而不是听,他认为看比听更重要.从他人的语气、唇形和句式中能识出一个人的好恶、习惯,或对某个人的态度与评价,从而决定自己的立场,靠近或远离等.总之,他是一个不想招惹是非,远离是非的人.他很卑微,没有主导他人的权力,同时,连捍卫自己的权利或多或少也放弃了.

当人们散开后,米离也不与他人结伴离开,或趁机向他人表示一种亲近,准备向前发展关系的倾向性.在众人离开后,他独自地走,走向哪里,他似乎有些迷茫,没有了主意.要想回到宿舍,其实不远,数分钟就可以舒服地躺在床上.他看上去根本没有回宿舍的打算,却向着相反的方向一步一步慢慢地走,佝偻着腰,低垂着头,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或警惕着道路上有隐藏的陷阱一样,小心翼翼,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走一阵,歇一阵.突然,他好像意识到走错方向,马上转身往回走.同样,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数分钟的路要走上半小时,甚至更多,有人说他是“磨洋工”,还有人说他是“心事重”,还有人干脆说他是一个神经病.反正咋看他都有点儿不正常,不是正常人的所为.

如果以上的说法成立,头儿完全有理由开除他,用一个神经不正常的人有某种潜在的风险性.但没有看出头儿有开除他的意思,想必头儿独具慧眼发现他身上有他人没有的潜质,这种潜质是正面的,而不是负面的.或者头儿看出他身上的某种不好的品质是可以改造的,也是可塑的,头儿有能力,也有时间把他改造好,塑造成新形象.再说,哪个人身上没有不好的毛病,人人都有,只是表现的不同罢了.所以,头儿没有开除他,也愿意承担这种风险,任大家怎么说,怎么想,头儿,不管.头儿反复强调说:管好自己就得了,他人的事少说,也少议论.众口哑然了.

下班后,米离总是最后一个回到宿舍,是集体宿舍,有五六个像他一样的打工的群居,上下铺,很杂乱,有气味.最早,米离是第一个回到宿舍的人,而回来晚的不是让他端水洗脸,就是使唤他寻鞋找袜,还有别的人,别的事.当时,米离没有多想,心里说出门在外,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又不是什么累死人的活儿,他无怨无悔地帮了.而这些人好像得寸进尺,使唤人习惯了,渐渐地发展早晨到晚上,甚至还有午间,不是给一个人打水洗脸,宿舍的人都要他打水洗脸,还发展到要他帮忙铺床叠被,就差洗衣服、洗裤衩了.他若再忍住不言,肯定要给他们洗衣、洗裤衩.有一次.米离打水刚走到门外,只听到一个名叫武大的人说:放着,让那个干.米离不干了,他当时摔了水桶走了,他可以帮大家打水洗脸,但不能视为当然,还故意捉弄他.后来他找过头儿要求,调换宿舍,头儿白眼一翻说:想住单间,给你们集体已经不错了,不满意,自己租房住.米离无望了.但从那以后他是最早一个起床的,也是最后一个回到宿舍的人,他发誓谁也不侍候了.

米离回到宿舍时,坐着的人勾着头,躺着的人抻着头盯着他,那表情就像是看到一个误闯进来的小偷盗贼,众人随时扑倒他一阵拳打脚踢.米离谁也不看,爬上床铺,倒头躺下,一言不发.

米离他们是在一所学校打工,老师尊称他们为“师傅”.捣蛋的学生们则称他们为“打工仔”.通称“外地人”.这所学校很大,有漂亮气派的教学大楼,宽敞明亮的教室,现代化的教具,是一个理想安静的学习好地方.可不知为什么每年能考上名牌大学的学生寥若晨星.是老师水平有限,还是学生不肯用功读书,或兼而有之呢?米离回想起他上学读书的情景,小学时没有教室,也没有黑板、粉笔,就在户外读书写字,地当黑板,竹签当笔.中学时有了教室,还得自己从自己家里搬椅凳,垒的是泥巴桌.到了高中,教室有了,桌椅也有了,却每天要饿着肚子读书.即使这般艰难,他的同学们还有人考上一流的名牌大学,尽管他没有那么幸运考上.如果他能复读一年,也有这样的教育环境、教学条件,这样的老师授课,他也一定能考上名牌大学,北大、清华也未可知.遗憾的是他现在只是一个打工仔,一个本质上和这个城市存在着巨大鸿沟的外地人,一个挣扎在社会最底层的小人物.每当听到琅琅的读书声,他是多么希望能再次走进教室.在梦中他实现过,现实中已不可能了,也失去可能性.

上班时,头儿扫了大家一眼,没有发现旷工或迟到者,直接开始派工了,头儿站得很稳,说:“科技楼二层男厕所堵了,看你们谁去捅一捅.”头儿一贯努力地倡导一种主动的工作精神,他没有直接强硬分派给哪个人,头儿是希望有人主动领受任务.但是头儿这种愿望一直很难实现,一旦遇着这样的脏活、累活,大家躲之不及,谁能主动呢.大家听到也装着没听到,你望望我,我瞧瞧你,都尽量避开头儿的视线.到底没有一个应答.头儿再次很失望地把眼光从一个人身上移到另一个人身上,最后却落在米离身上不动了,米离感到了一种压力,而且这种压力越来越大了.他窘迫地主动站出来说:还是我去吧.头儿满意地笑了,这也许就是他喜欢米离的地方,总是能在头儿陷入尴尬的时候主动站出来替头儿解围.所以头儿不开除他,且不管他有多少毛病,只要能为头儿解围办事,什么毛病都不是毛病,而是优点、长处,就是犯了毛病也是可以原谅的.

米离没有要帮手,他知道谁都不愿意干这种又累又脏的苦活,就是头儿硬派人给他,他也不敢要.以前有过这样的经历,派来给他帮手的人,不但不帮他,还站在一旁没完没了的数落他,骂他傻蛋、缺心眼子等,直到活干完了,还絮叨个没完.当时,他真想抡起管钳砸到那人脑袋开花,还是忍住说:以后不要你来了.那人得了便宜还卖乖地说:不是我不来就完了,以后你谁不能找,想干自己干,找错了人小心挨揍.米离记着了这句话.所以他干活从不找帮手,心里也清楚没有人愿意跟他搭伙.

米离来到科技楼二层西侧厕所所在的位置,男厕所的门是开着的,没问题.肯定是女厕所,门是关着的,敲了敲,没有应答.楼道里静悄悄的,学生们正在上课.他轻轻地推开厕所门,一股恶臭扑鼻而来,只见地上一片污浊,米离穿上高腰水鞋,带上长腰胶手套,屏着呼吸走进去,找到地漏打开,让污浊的屎尿从地漏排泄到下水道里.最后用小锤轻敲铸铁下水管,其中的一根发出沉闷的声音,说明里面的流水停滞不动了,他沿着水管找打了下面的蹲坑,认定了地方,用一根长长地钢钎慢慢地试着探下去,感觉不是坚硬的东西,像是饮料瓶之类的光滑,柔软的东西堵在里面了,触到的钢钎滑到壁沿上,也就是说即使捅破了它也没用,还会再次堵上,只有完全的掏出它,才能彻底解决问题.看来一定是哪个捣蛋的学生故意为之,并且这个学生物理一定学得很好,知道柔软的物体弹性很强,能击穿,击碎它却很难.米离刚要弯腰伸手进蹲坑,一手捂着鼻子.这时,突然一个女学生闯进来了,随手关上门,冲他嘘了一声,米离无法安静地说:出去吧,堵了.

女生是故意进来的,不是为了方便,她得意地笑着说:我知道,现在这里是最安全地方,连老师也找不到.

米离明白了,她是在逃学,他说:学生不想上课,想干啥?

女生有十七八岁的样子,高中生吧,有点叛逆.她马上反驳说:打工仔,你懂什么,我不是逃课,是逃难,好吗,就是不想上四眼老师的语文课,知道了吧.

这里也不是你待的地方,米离有些生气地说:又脏又臭,赶快走吧.

女生嘿嘿嘿地笑着说:打工仔,还是不懂吧,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了,干活吧,你.

米离被她一口一个打工的叫得恼火了,说:再不走,我喊老师来了.

女生不笑,黑着脸说:臭打工仔,叫板是吗?你敢喊老师,我就对对老师说你非礼我,看老师信你的,还是信我的,不怕,你就喊吧.

米离没想真喊,想吓唬吓唬她,却没想到城市的小姑娘也这般厉害,领教了,以后千万不能招惹她们.米离马上服软说:算你狠,不怕臭,就待着吧!

女生没有理会他,走到窗前,聪明地打开窗,透进来的新鲜空气使她免遭污浊空气的侵袭.她故意不看他,却忍不住偷偷地打探他,看他怎样疏通管道.当她看到米离把胳膊探进管道里,她在一旁偷偷地乐着.

米离差不多探进胳膊的长度才摸着饮料瓶,死死地卡在管道中间,饮料瓶已被他捅破了,很难一下子全部掏出来,只能把它撕烂,一块一块往外掏.冷缩后的饮料瓶具有一定的硬度、强度,摸着光滑、柔软,却带有冷硬的棱角,米离的胶手套到底还是被刺破了,污水灌满了.最后他干脆扔下手套,赤膊上阵了.米离每掏出一块,女生就偷看他一眼,盯着米离手上的动作,一块一块地堆了一堆.突然,听到管道里咕噜咕噜一阵响.所有蹲坑里淤积的污水全部下泄了.女生忍不住跳过来说:真有你的,打工仔,通了.

米离没好气地说:承蒙你的关照,通了.

下课的铃声响了,女生欲走,回头又说:饮料瓶就是本小姐硬塞进去的,敢告诉老师吗?打工仔.实话说,我爸妈下岗了,他们说就是被你们这些外地佬抢走饭碗的,我就是想整整你们的.

米离冲着那个女生的背影说:你回家问问你爸妈肯掏厕所吗?

使米离愤怒的不是女孩的恶作剧,而是她的态度,小小的年纪头脑里竟植入如此的不平等的,充满歧视、偏见的观念.好像这个城市只属于他们,属于她一个人的,他们就是这个城市的主人.所有的外省人、打工者都是闯入者,侵犯了他们的利益,抢走了他们的饭碗.而他们吃的饭、睡的床、挣的钱都是他们的恩赐.因此对他们必须感恩戴德,奉为主人,听命于他们,服从于他们.事实上,他们也是这样做的,这样想的,米离更是.走到大街上,他总是走在道路的边缘,给任何一个路人避让.上了公交车,他从不敢坐,即使有空座位,他也会找个角落立着,生怕他人不高兴.偶尔到超市购物,也是排在结算队列最后,中间有插队者,也不敢言语.谨小慎微地做人、做事.如果说这种不公平是强势者授予的,他们就是这种不公平的弱势者、接受人,只有侵犯者,没有反抗者.他们就像一个个被驯化的动物,早成了主人的玩偶,随主人高兴玩耍,也不会反抗.当然,不是说他们没有错,他们的错很多,很多.

记得新学年开始前,教委分配了一批新的办公桌椅来更换老师们现有的桌椅.首先需要把旧的桌椅倒饬出去,然后把新的桌椅再倒饬进来,像这样的繁重的体力活老师们是不干的,也干不了.老师有知识的力量,却没有身体的力量,只能由他们这些缺乏知识力量,只有体质力量的人来完成.头儿作了动员讲话,希望大家团结一心,互相帮助,尽快完成任务.他们知道这是苦累不堪的活,没有人愿干,可谁也逃脱不了.况且又是他们分内的工作.他们选择先从高层开始,逐层下来,心里想着,往下搬桌椅要比往上抬轻松一点,事实上往下搬与往上抬是一样的艰难、费劲,甚至下搬比上抬更费气力一些.有力量的人让他人帮他把桌子掫到肩上,扛着上上下下,没有力量的两人合作搬上抬下.米离属于力量小的那类人,需要合作者,他试着找了几个人,都不愿跟他合作,嫌他力气小,吃亏.最后剩下张昭也是一个力气小的人,两个人没有选择地合伙了.武大身材矮胖,属于力量型的人.他干细活、轻活提不起劲,像这样力量型重活方显本领,也能激发他的干劲,他不需要帮助,一个人扛起桌子、椅子奔上奔下总在前头,别人紧追其后.米离和张昭被甩在了最后.他们早点清桌椅,约定按数量分配到每个人,谁先完成谁下班.武大自然是第一个完成任务的人.他却没走,跷着二郎腿坐在桌上,他要监督大家公平地完成任务.米离和张昭最终落到了末尾,武大一身清风冲着满头大汗的米离说:你们还有一张桌子没有抬下去,对吧.张昭抢着说:是,里面有老师锁着的东西,不能搬的.

搬.武大俨然主人一般的说:你们别想偷懒,丢了东西不负责.通知过了的.

于是,武大跟着他们来到这个办公室.果然,桌子孤零零的放在靠墙的一角,抽屉紧锁着,很沉.武大试了试,也没有搬起说:撬开锁,把东西收拾收拾交到头儿那里得了.话音刚落,武利地从怀里抽取一把钳子,咬着锁钌铞一拽,抽屉打开了,里面有课本、文件夹、教案,还有妇女用品,武大掏出来一部分塞到张昭怀里说送到头儿办公室.张昭抱着东西走了.武大继续翻抽屉,又掏出一堆东西塞进米离怀里说:你也走吧,我把桌子帮你们扛下去,余下东西我交给头儿.米离看到抽屉好像是一盒巧克力没有掏出来,武大是不是想自己昧下来独吞?

过后两天,米离心里一直忐忑不安,生怕那个老师丢了什么东西追究到他们,但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据说那个老师支教去了,一时半刻不会回来,即使回来,也有可能想不起抽屉里有什么东西了.米离心里渐渐地安静下来.谁知有一天上班的时候,头儿却一反常态地一一给大家安排了活,独留下来米离,对他说:跟我到办公室,我有话问你.

在一旁的武大很警觉地盯了他一眼,意思在警告他,别胡说八道,否则,有你好看的.

米离跟着头儿,心里七上八下来到办公室,头儿坐下,点燃一支“中南海”有滋有味地吸着,烟雾从他的嘴角一边升起,散开化为乌有.头儿审视的望着他,好像在捕捉他的心绪,认为他的心跳在加快.于是,头儿开门见山的说:那天搬桌椅时,有人趁机偷走了老师的东西,你看到是谁了吗?

米离一惊说:谁也没有看到,老师丢了什么东西.

我想让你说,看看是否对我忠诚.头儿慢条斯理,煞有架势地说.

米离看出头儿是在诈他,平静下来说:真的,没有看到谁偷了什么东西.

好吧,好吧,我只是问问你,没有别的意思.头儿马上变得温和地说:没有就好,若是发现了,告诉我,其他事也可以说.

米离有点敷衍地说:好吧,没事,我可以走了.

头儿满意地笑了说:你去食堂帮厨,中午管饭.

米离离开了办公室,向食堂的方向走,一边还在回味着头儿刚才说的话,头儿是在拉拢我吗.那天搬桌椅肯定丢了什么东西,是那盒巧克力,或是别的什么,没有看到的事不能瞎猜,瞎说.若是巧克力,只有武大知道,头儿也应该知道,就是断定武大把巧克力交给没交给头儿,到底是谁给私吞了,只有他们清楚.头儿的意思好像是让他来做证明人,证明什么呢,不能,这样证明人不能做,哪一个都不能得罪,得罪哪一个都没有好果子吃的.

冬天到了,空气里抽离了全部的热量,只剩下纯粹的冷分子游弋着,加上风的反作用,又把冷空气压缩成团团雾状的东西漂浮在城市的上空,潜行到每一个角落,大街上的行人骤减,大都窝在有暖气的地方享受.看似宁静的冬夜实际上比任何时候都变得不安静了.这是盗贼多发的时候,学校的办公室连续两天夜晚被盗,没有大的损失,但也带来了一定的损失.加强防范是必要的,也是要做的.于是,学校要求他们这些住校的打工的夜晚轮流打更,防止盗贼再次行窃.头儿动员他们后,将其分为三人一组,换班通夜巡逻校园,同时配发给他们一只手电筒,一支橡胶警棍,还有一根充电型高压.既能壮胆,也能预防盗贼袭击.最后,头儿还强调说:除专人打更外,其他人要和衣睡觉,听到有情况,马上要支援.大家没有言语.武大却有些激动,抓贼令他兴奋,他还兴奋的是夜晚打更应是加班,加班就该有加班费.他被安排第一组,前半夜打更,他站起来说:让我们打更可以,给不给打更补助费呢.

头儿最不爱没干活先要钱,一提到钱,头儿就不高兴了.但毕竟是工作时间外的加班,他不能不回答这个问题.头儿说:能不能有点奉献精神呢,我答应你们,若是抓到盗贼,一定给予大家奖励,我说话算数.

若是抓不到贼呢,大家没问,头儿也没说,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那么大家心里还是希望抓到盗贼的,为了奖励,冒点危险还是值得的.

不过,他们还真的抓到一个盗贼.那是大雪纷飞的深夜,不是武大他们那一组,也不是米离他们那个组,而是张昭他们小组.每组按身体高低,力量大小,奔跑速度快慢均匀分配.当夜,他们睡得正香,有人冲到门口大喊大叫:哥儿们,有贼了,快起来抓贼了.

武大一跃而起,睡眼惺忪地说:在哪里,贼在哪儿,说完裸身披着大衣又大喊一声,快起,抓贼了.

接着,他冲出门外,融入雪夜里.米离他们也纷纷起床,紧跟而去.

若他真是贼,一定是个笨贼,或没有入道的小蟊贼.看上去他本可以逃掉的,但没有逃走,被围在院墙的一个角落里不动弹,院墙不高,他是可以逾墙而逃.是不是被追得没有力气,或被吓得失去了爬墙的力量了,甘心束手就擒.

大家闻声围过来了,有人拿着强光手电照在他身上,他浑身哆嗦地蹲在雪地上,两眼无神近乎哀求地说:请你们不要打我,我不是贼,也是打工的,工头跑了,没有给一分工钱,我饿了三天三夜了,想找点吃的,顺便看有什么值钱的捎带上,弄几个回家的路费.

看他那害怕的样子,真的不像一个贼,说的可能是真话,实话.大家相信了,开始散开,想放他走.

唯独武大不相信,他上前飞起一脚把他踹到在地说:说瞎话,被抓住了小偷都是这样说,装可怜相.说着话,武大双腿揆着小偷的腰身,一边解下球鞋带,命令小偷左手举起,右手背后,武大很有经验的用鞋带绑在小偷的左右手的中指上,使小偷想跑跑不开,也跑不远.最后,武大提起小偷说,别想跑了,快说,有没有同伙.

小偷几乎哭出声说:哥哥,我真的不是小偷,放了我吧,就我一个人,哪有啥同伙.

其他人看着,无语.有人有点儿同情地低声说:真不像小偷,还是放他走吧.

武大恶狠狠地说:说得轻巧.好不容易抓个小偷,放了他,谁给我奖励,白熬夜了.说完,又踹了小偷一脚说:还装,走吧.

武大押着小偷走在前面,大家无言地跟在后面,雪花还在飘,脚下发出吱吱的声音,有人看着心里觉得不是滋味,中途溜回宿舍睡觉了,跟来的不多,把小偷押到门卫室后.除当班的人,其他的想赶快回宿舍睡觉,没有人愿意陪着武大当看守.米离不知被谁拽了一把,他意会地想溜,却被武大喊着了:你留下,其他人睡觉去吧.

大家都走了,武大更加肆无忌惮,举着闪着丝丝蓝色电火花,发出嘶嘶电击声的,命令小偷跪下,不能动,也不能倒下.冷笑着说:说吧,现在说不晚,你还偷过哪里,都偷过什么.

小偷恐惧地哭了说:大哥,饶了我吧.我不是小偷,什么也没有偷过.

米离不想看,也不想听,也无法阻止武大的行径,他望着外面,雪好像小了,还在飘飞.有时飘进室内,随即融化了,冷飕飕的空气直往里灌,米离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武大冲着米离说:你哆嗦啥,同情他?

米离说:你抓过真的小偷吗?

武大毫不含糊地说:抓过,还不止一个.

米离反问,你看到有这样的小偷吗?

武大反驳说:小偷被抓了都装可怜相,死不承认是小偷.

米离反击说:不是小偷,也被你打得承认是小偷了.

是吗?武大得意地一笑说:真的,那我倒要试试了.

说完,武大扔下,似笑非笑着,突然,左右开弓两个响亮的耳光重重地扇在小偷的脸上,他东倒西歪地倒下了,嘴巴拱着踩脏了地板哭喊着:爷爷,别打了,我真的不是小偷,冤枉啊.

还不承认?武大怒吼着又是一阵拳打脚踢,心冷得像块石头.

米离后悔刚才说的话,给了打人的机会,他不能看着他继续作恶,偷偷地打了报警电话,一会儿,一辆警车闪着警灯停在大门口,走下来两个把小偷带走了,武大气得搓着手,好像打人还没过瘾,暴跳起来说:是你报的警,他还没有承认呢.

米离吓唬他说:你这叫私设刑堂,打坏人要罪加一等,知道吗?

武大气得哑口无言,摔门走了.

第二天,午饭后,他们正在午睡,头儿派人通知说开会,开什么会,不知道.根据以往的经验,开会不会有什么好事,好事也不会开会,难道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吗?米离想是不是和昨夜抓到的小偷有关吧,头儿真的要兑现诺言.果然,正是此事,头儿大加表扬一番说:由于大家忠于职守,不畏严寒,也不怕危险抓到了小偷,避免了损失.我兑现承诺,每人奖励五十元,以资鼓励.大家鼓掌.头儿还着重地表扬了武大勇敢、奋不顾身的精神,号召大家向他学习.米离看到武大自豪地笑了.至于抓着的那个人是不是小偷、惯偷,偷过没偷过,头儿没有说,或许知道也不告诉大家真相.不管此人是不是小偷、惯偷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因为我们抓到了小偷,每个人都得到了五十元的奖励.谁也不会再追问小偷是否属实.也没有人再去想这个所谓的小偷真的是一个和他们一样的打工仔,因为拿不到工钱,吃不上饭,回不了家,才铤而走险.谁敢保证他们其中的人以后不会遇到这样的困境,干出这样的傻事呢.大家击掌相庆,笑声朗朗.突然,头儿宣布的另一个决定,让大家如兜头浇下一盆冷水,从头冷到脚.头儿郑重宣布说:就是那次更换办公桌椅时,有人趁机偷走了老师的一盒巧克力.现在支教的老师回来,清点东西发现丢了,认定我们其中有人撬开抽屉偷走的,是谁,请主动站出来承认,也可以检举揭发.我们将既往不咎.所以,我们认为,奖金暂时不发.如果没有人承认,也没有人检举揭发,这笔奖金给予老师作为赔偿,大家听清楚了吧?

没有回答.

米离不由得偷偷地瞄了武大一眼,正好与武大的目光相遇,阴鸷、冷酷,并且紧握着拳头向他.米离忽然明白了,那天晚上武大为什么谁也不留,单留下他看守小偷,他就是借此机会警告他,使他知道他的手段,他的厉害.如果他出卖他,这就是下场.米离想到这里,感到脊背发冷,脸上也沁出冷汗.他领教了.但是,他也没有亲眼看到巧克力就是武大偷的,会不会是武大交给头儿后不知下落了,不管是在他们其中哪个人手中丢了,都不会承认的,毕竟是不光彩的事.米离确实不知道,即使知道是谁,他也没有想过检举揭发他.

此后,大家心里盼着发奖金,但绝口不提奖金的事,好像共守一个秘密.米离更是沉默不语,他感到背后老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并试图进入他的梦境,窥探他内心的秘密.米离开始与他们保持距离.

星期天,终于等到又一个可以放松的日子,有人结伴逛街,有人约请饭馆买醉,也有人去找小姐乐乐.当然,也有人为省钱闭门不出,蒙头大睡.米离没有人跟他逛大街,也没有人请他喝酒,他不会蒙头大睡,更不会出去找小姐.他喜欢一个人安静的待着,想着,面对大街的粉饰渲染,他担心自己染上某种毛病,行人车辆又使他有种莫名的恐惧感,如同肌肉被剔除骨头一般的疼痛难忍,他感到城市所有的地方,都潜藏着罪恶和陷阱,就像马路上某一断裂处,一不小心就会被吞噬下去,永远消失.所以,他只能在校园里转悠,有时候到空无一人的操场里一圈又一圈无休无止的走着,没有人惊扰他,安安静静地走着……

城市的天空是一个有限的视域,蓝天在城市的边缘划分了界限,太阳只是一个发光体,它的光芒好像不是源于自体,而是来自人间的反射,据说人与宇宙有一种对应的关系,每个人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磁场,服从于宇宙的需要.操场四周耸立一片高楼大厦,通过层层建筑之间的缝隙可以望到更远的或高或矮的建筑群,城市就是一座望不到尽头的钢筋水泥森林.我们是种树人吗?我们又都是林中之树,如果是,米离就是最小的最柔弱的那棵小树,稍有风吹草动,他就会摇摆不定,大有连根拔掉的危险.因此.每时每刻都在提防被伤害,而每时每刻他又在被伤害中.他在这个城市打工很久了,熟悉而又陌生,能使他快乐的不多,脑海里都是不快乐的回忆,他只能从不快乐中尽量找到快乐的可能,反把痛苦、委屈、羞辱变为快乐而欣赏,得到自我安慰.这就是他获得的生存之道.有时候他感到将要崩溃了.

会后的第三天,头儿趁大家不在,再次把米离召到办公室,他心里猜着头儿找他什么事,他心里想着如何回答头儿,头儿客气地让他对面坐下,点上“中南海”,慢慢地吸着,望着他,好像不知道如何开口,烟雾从他的嘴角喷出,下沉,转而升起,一团雾变成丝丝缕缕缭绕在天花板下散尽.米离没有来由地笑了.头儿好像得到了话题.他说:你感觉我对你如何.

很好呀,我感觉真的很好.米离知道头儿确实对自己不错,即使不好,也不能说,这一点他心里很清楚,但是,这不是头儿想听的话,他是在采取迂回战术.

知道就好.头儿认真地说:现在我要你说话,是不是武大偷的巧克力.

这才是头儿要说的话,米离早有准备.他说:这个我还真没看到,眼见为实,不能瞎说.

头儿看出米离有所保留,他马上有改变话题说:那你评价一下武大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我评价,不好吧.米离停了停说:怎么说呢,他有时候很仗义,有时候又很自私,有的地方很善良,有的地方有很恶毒,总之,每个人都有不足,是吧.

头儿不悦地笑着说:等于没说一样,你感觉他对你怎样.

米离说:不好不坏,一般般.

头儿不笑了,言辞严厉地说:也就是说你承认他没有我对你好,是吧,那你为什么还在袒护他,不揭发他呢,是怕他报复你吗.

头儿是急于让他做这样的证明人,证明巧克力就是武大偷的,这样这件事就算有了定论,不再涉及其他人了.问题是他也没有看到真是武大偷的,是不是头儿想要这样的结果.于是,米离说:除非我陷害他了.不过.我不能因为你对我好,我就栽赃一个对我不好的人.也不能因为他对我不好,为了报答你的好,我就捏造事实惩罚他,不能这样做的.

头儿显然被激怒了,言辞凿凿的警告他说;想做好人,是吧,我给你机会.但是若有人揭发,或调查出来武大偷了巧克力.你包庇不揭发,视若同犯,结果是一样的,罚款赔偿,卷铺盖走人.回去想想,想好了再找我也不算迟.

坦白地说,如果头儿再进一步给他施加压力,或许诺一点好处,他就会全线崩溃,出卖武大,就是没有看到他偷,也可以栽赃他.从个人内心感情讲,他很讨厌武大,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以大欺小,以强欺弱.但是武大也有自己的优点,敢于为大家主持公道,向校方讨要应有的权利,干活时也能照顾大家,比如那次搬桌椅.武大偷没偷巧克力米离确实没有看到,他看到他偷过老师的茶叶等,以他自己话说,没有钱买好茶喝,拿过来尝尝,为什么他们能喝,我们就不能喝.他毒打那个夜闯校园的人逼其承认是小偷,是他急于表功,为巡夜的大伙挣得一笔加班费,也是为大家好,为大家想.他最大的缺点在于头脑简单,不会反思.若他是一个有头脑,善于反思的人,就不会偷茶叶,也不会毒打那个闯进校园的人.或许,他就是真的抓到一个真正的小偷,一个外地人,打工仔.知道他的实际原因后,不会打他,说不定会给他路费,偷偷地放走他.所以,他不能因为一个人的严重缺点与不足,或一个人对自己的好坏,就没有原则,背后捅刀子,下黑手.再说,你,我,他,不都是被这个城市所歧视,被抛弃的对象,在这个城市的最底层讨生活,谋生存.有个事做,有碗饭吃,有个地方睡很不容易了.不能砸了他的饭碗,丢了他的工作,卷了他的铺盖,使他流落街头,无以为家.若揭发了武大,武大必被开除无疑.其实,头儿可以以任何理由开除他.头儿这样大做文章,其目的是通过这个过程,树立一个典型,杀鸡给猴看,使大家以后不敢做一点出格的事,有一点利益的吁求.乖乖地服从管教,只干活,不讲条件.说到底,最后伤害的不是武大一个人,而是每一个人.

但是,如果自己不揭发,别人揭发了武大,或者,最后头儿强行的认定武大就是小偷,不但武大卷铺盖走人,自己的下场也一样.以后的几天,米离有意躲着头儿不见,但每天必有面对的时候,无论他躲到哪里,头儿的眼睛都能找到他,盯着他,等着他回头,等着他说话.他恨不能找一个地裂缝钻进去,使头儿看不到他,发现不了他,也找不到他,能使他有片刻的轻松.可是这个城市所到之处都是坚硬似铁的道路,钢一般结实的墙,根本没有缝隙可钻,即使有一条缝隙,也容不下人,蚂蚁可以.他真想变成一只蚂蚁,再多的蚂蚁也有容身之处.他终不能变成蚂蚁.缝隙总是有的,断裂的地方.到底有几人奋不顾身地跳下去充当填充物呢?

米离独自一圈又一圈地在操场慢慢地走着.跑道是用白漆画出的直线.靠跑道里面是人造草皮的足球场,一定意义上这里也是人生的博弈场所,比赛中谁赢谁输在这里见分晓,竞技是一种力量的较量,也是一种意志的对抗.他们没有取得入场券,注定要输在这里.

他走得越来越慢了,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有时走着走着往回走,走着走着又向前走.偶尔低下身好像发现了什么,或在寻找什么,仿佛偌大的操场里隐藏着什么秘密.不,他看到一群搬家的蚂蚁,它们是如何找到自己的新家,钻入坚硬的地下;他还看到一粒有别其他色彩的凸出的石子,它是如何改变自己的.要不,他捡到了钱,或别的东西,或者是一个画符,想知道隐喻什么.为自己找到获救的办法.

米离走了小半天了,忘记了没有吃午饭,也不知道饿了,好像他的心思集中到其他地方,而忘了自身相关的事.他又被某个问题困扰其中不能自拔,他非要找到一个答案才肯罢休.没有人找过他,呼唤他,也没有人关注他.也许,附近的高楼有一个站在窗前的人注意到了他,看出他有点异常,误认他一个疯子,精神失常者.他跟他没有什么关系,看到他跟看到一棵树,一只飞鸟是一样的.谁会关心一个陌生人的现实处境呢.人都有自己的处境.

直到夕阳西下,夜幕低垂,大街上的路灯伴随着千家万户的灯光燃亮了城市的夜空,漆黑的天幕微缩成巨大的问题悬在头顶.米离感到累了,饿了,一步一步地走回宿舍.

没有想到宿舍里空无一人,这有点反常.他吃了碗泡面,不再多想,倒头躺在床上,很快睡着了,嘴角漾着一丝甜美的笑容,他准时做了一个好梦,但愿这个好梦能帮助他解决现实中的所有问题.

第二天,上班时米离还没有醒来,没有人惊动他,好像成心的.大家悄无声息地走了,把他一个人撇在了宿舍,他们等着看他的好戏呢.米离醒了,睁眼一看,知道坏事了.迅疾起身,随即倒下了,只觉到头发疼,脸发烫,发高烧了,四肢无力.想去上班是不可能了.问题是要向头儿请假的,他挣扎着起来又倒下了,请假也是不可能的了.那要看医生,或者到药店买退烧药.于是,他使劲地喊了几声,嗓子嘶哑,声音很低,没有人听到.最后,米离放弃任何努力,绝望地躺在床上,希望等待慢慢地退烧.谁知,他感到不但没有退烧,反而烧得越来越厉害.烧得他开始迷糊了.他们的宿舍原本是仓库改建的,虽然重新装修,粉刷过,依旧难掩旧日的痕迹.不久,山墙上闪出一条清晰的裂缝,还在慢慢的开裂,短时间没有危险,时间长了很难说.但是没有人把它放在心上,人多了,胆子也就大了,谁也不会对此作出正确的评估.米离的床铺正好对着山墙,迎着裂缝睡觉的.所以,他每天都在观察裂缝.以前他没有注意那道裂缝是不是在扩大,现在他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那条裂缝.不知是高烧导致他失去正常的观察能力,或是墙体本身开始发生突变,他发现那条裂缝在迅速地扩大,先是麦粒般大小,又变成拇指般大小,顷刻大得就像一只巨兽张开血盆大嘴.随时吞噬一切,也包括他.还没等他作出反应,只看到宿舍里的牙刷,牙膏,饭碗,脸盆,茶杯等,像被飓风掀起,纷飞着投身其中.随后,床铺上的枕头,床单,甚至整个被褥都被囫囵吞了进去,最后,整个床、桌子、凳子葬身其中.米离惊恐地发觉自己的上下铺铁床也在簌簌移动,朝着那张巨大的口中移动.整个房屋也受到某种外力的强烈破坏.房顶上瓦片纷飞,木头发出嘎吱的断裂声,砖头开始松动,地开始摇晃.米离感到大难临头了,他不知从哪来的力量,奋力坐起,赤身裸体地奔了出来,一边大声呼喊:快来人呀.天要塌了,地要陷了!

最先听到呼喊的是头儿,他第一个奔跑过来,拦着了米离说:快找衣服穿上.什么塌了、陷了,发高烧了吧.

惊魂未定的米离指着他们的宿舍说:好大,好大的裂缝,快去救人啊.

有更多的人闻声赶来了,有人脱下衣服,挡着米离的下体,头儿紧抱着米离,用手试一下他的脑门说:这家伙真是发高烧,胡说八道.

很多人笑了.

没有人相信,有的人站着未动,有的人笑着离开了.

米离大哭起来.他看到他们的宿舍坍塌了,消逝了,一定是被那只巨兽吞下肚子里了.他又看到那只巨兽张着大口,露着锋利的獠牙,咀嚼着,淌着鲜红的血,狂奔着冲过来了.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挣扎着,再次高喊:快跑,快跑了,它来了.

喊完,米离倒下了.什么也不知道了.

高烧论文范文结:

关于对不知道怎么写高烧论文范文课题研究的大学硕士、相关本科毕业论文高烧论文开题报告范文和文献综述及职称论文的作为参考文献资料下载。

相关参考论文写作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