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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而漫长的旅程（短篇小说）
孤独而漫长的旅行
我是个记者,我叫马拉.今年三十五岁,我有个漂亮的前女友,她叫钱丽娜,如今她是别人的前妻.钱丽娜和前夫结婚前,给我介绍过一个姑娘,说是她的闺蜜,长得和她一样好看.大眼睛,一头顺直的长发,至于性征,她符合所有男人的期待.一起吃饭时,钱丽娜趁闺蜜上厕所悄悄告诉我,想搞她闺蜜的男人数以百计.我回想了一下她闺蜜的样子说,有那么好？钱丽娜说,有,真有,我和她睡过几百次,她全身角角落落我都摸遍了.钱丽娜点了根烟说,我是个女的,我都想搞她.钱丽娜说完,我也点了根烟.见我没反应,钱丽娜说,你不信？我说,我信.她闺蜜刚刚坐下时,我快速把她闺蜜和钱丽娜做了个对比,撇开脸蛋不说,身材确比钱丽娜要好.我对钱丽娜说,我想不通.钱丽娜问,你有什么想不通的？我说,你为什么要把你闺蜜介绍给我？钱丽娜说,我以后还想见到你.钱丽娜这么一说,我明白了.
等她闺蜜从洗手间出来,她补了妆,透明的肩带挪了挪位置,本来是露出来一点的.她说,我不吃了,饱了.钱丽娜说,要不,你先回去？我再坐会儿.她说,我也要上班,先走了.等闺蜜走了,钱丽娜问,你觉得她怎样？我说,棒极了.钱丽娜说,那赶紧搞了她吧.如果她不是钱丽娜闺蜜,如果我没有和钱丽娜谈过恋爱,这种事情不用钱丽娜叫我.这么好的姑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我对钱丽娜说,你他妈真是个,太不厚道了.钱丽娜说,我怎么不厚道了？我说,她是你闺蜜,你却叫我搞她.钱丽娜说,她是我闺蜜,她也是个女的,她反正要给人搞,也要嫁人.说完,钱丽娜对我说,你要是不搞她,你会后悔的.我又抽了口烟.钱丽娜说,你别不好意思,我和她讲过,你是我前男友.我笑了起来说,你他妈真像个老鸨.钱丽娜说,天下有我这样的老鸨,我要过你钱？和我在一起三年,钱丽娜没要过我的钱.相反,我混不下了,她还救济过我多次.用钱丽娜的话说,那他妈叫爱情.
钱丽娜和我分手,没什么意外的.她爱钱,这我一直知道,我恰恰没钱.一个小记者,能赚多少钱,饿不死,也撑不着.那会儿,我还年轻,对钱没什么概念.现在想起来,我赚得也不少,一个月能收万把块钱,新世纪初呢,这个数字不少了.可我花得更多.和钱丽娜出去玩儿,一个晚上花上千儿八百的,这事儿太正常了.要是出远门,花得就更多了.钱丽娜出身中产之家,我呢,伟大的工人阶级,我爸一个月的退休金还不够我两个晚上的酒钱.对此,钱丽娜常常感到迷惑,她说,马拉,说起来你也是穷苦人家出身,花钱怎么比我还狠？和钱丽娜分手后,我想过原因,被我爹妈给惯坏了.我们家穷,可我爸妈从来不苦着我们,别的小朋友该有的,我都有,也没因为钱遭过什么罪.我大学毕业后,家里欠了几万块钱的债.我攒了小半年的钱把债给还了,还完债,无债一身轻.我妈拿着我给她的几万块钱说,看你现在赚个钱,比你老子轻松多了,你写几篇文章,你爸要干一个月.我妈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下来了,那是喜悦的眼泪吧,儿子终于长大了,赚钱了.我妈说,你进大学那年,家里没钱,我和你爸吃了整整一个月的苋菜.苋菜水一泼就长,我和你爸吃苋菜吃得舌头都红了.我再也不想吃苋菜了.
我爸妈以为我很快会富起来,买房买车,结婚生子.让他们失望了,我什么都没有.和我一起的有个同事,贵州的,他可真会攒钱.上班刚一年,他到处借钱买了个房子,一百平方米吧,那会儿房子才两千多一平方米呢.如果没记错,他还问我借了三千,至今没还.六七年之后,也就是我和钱丽娜分手那年,几经倒腾,他的房子换成了别墅,还有很大一个院子,他在院子里种了萝卜、白菜,还有鱼腥草.他们贵州人,特别爱吃那个腥里吧唧的玩意儿.他还买了车,坐在他们家的院子里,他心满意足地对我说,马拉,我现在也算是有点产业的人了.望着我和钱丽娜,他用恨铁不成钢的口吻说,马拉,你要是不瞎折腾,稍微省着点儿,不说别墅,起码你也有个房子了吧.我算了一下,如果像他一样生活,别墅不说,两套房子我是买得起了,这些年我喝掉的酒钱也得有二三十万吧.从他家别墅出来,我和钱丽娜打了个车.钱丽娜说,你看,都是做记者,人家别墅都有了,你他妈还住个破出租屋.我说,你要看着眼热,你跟他过去.钱丽娜说,我才不要呢.我说,人家有别墅.钱丽娜说,别墅有个屁用,喝杯可乐都要算计半天,住月球又有个毛意思.
和我在一块儿,钱丽娜开心.开不开心骗不了人,我们在一起又不是一天两天,又不是一锤子的买卖.我和钱丽娜花在吃喝玩乐上的钱,加起来超过五十万那是妥妥的.我见过钱丽娜爸妈,他们对我应该很满意.后来,钱丽娜告诉我,爸妈以为我挺有钱,哈哈哈,哈哈哈.嗯,见过我花钱那架势,你要是说我没钱,没几个人信.在一块儿花天酒地三年,那是我们最快乐的日子.什么叫爱情,什么叫欢喜？不就是跟着喜欢的人使劲儿乱操吗.三年后,钱丽娜二十六岁了,她严肃认真地对我说,马拉,我要结婚了.我以为是和我,我说,好的.钱丽娜说,不是和你结婚,我要和别人结婚.我以为她开玩笑,钱丽娜说,我不和你开玩笑,我要结婚了.我说,和谁,我认识吗？钱丽娜说,我还没找着.我说,人都没找着,你结个屁的婚.钱丽娜说,你觉得我想找个人结婚难吗？的确不难.钱丽娜长得漂亮,我现在还会这么说,足以证明她真的长得漂亮.有几个男人被前女友甩了,还会说前女友好呢.不光漂亮,她家庭出身也不错,中产阶级嘛.老爸某局局长,老妈做生意,政商结合,天下无敌.她性格也好,天生的乐天派,人还好玩儿.这样的姑娘,扔在任何地方都是抢手货,断然没有嫁不出去的道理.我说,连人都没找着,你先别急着结婚了.钱丽娜说,那不行.马拉,我不做脚踩两只船的事儿,只有和你分手了,我才会去找别人.我说,我不好吗？钱丽娜说,好啊,挺好的.我说,那你和我结婚吧.钱丽娜摇了摇头说,那不行,你太穷了,我爱钱.她的话让我陷入深深的伤感,这的世界总是那么会折腾人.钱丽娜摸着我的脸说,马拉,你看,和你在一块儿,我得到了爱情.爱情有了,我再得到钱,那是多么完美的人生.爱情与金钱不可能兼得,可先后得之.她说得似乎很有道理.
讲明之后,钱丽娜带我去吃了顿大餐,有我最喜欢的牛扒和蟹脚.要在平时,我会吃得很欢的.那天,我吃不下.见我食欲不好,钱丽娜草草吃了几口,买完单说,我们去喝酒吧.还太早了,七点多,天还没有完全黑下去,路灯亮了一些,酒吧要九点左右才开门呢.我们去公园逛了一会儿,手牵着手,在树林深处,我们像往常一样接吻,钱丽娜的嘴巴里还有芝士的甜香.我喜欢她的舌头,比她的更让人兴奋.我摸着她的屁股,满心的惆怅像一样膨胀起来.钱丽娜亲着我的眼睛说,你不要哭,你一哭,我会心软.我爱她,我不会哭.在公园逛到九点,我们去了酒吧.公园附近,有一排酒吧,这会儿停了不少车,姑娘们花枝招展,那是夏天吧,我记得不太清楚了,铺天盖地的白花花的大腿和胸脯.我身边这个姑娘,有比她们更好的大腿和胸脯.进了酒吧,钱丽娜要了两打啤酒.她倒上酒说,在一块儿三年,一年一杯,先把这个喝了.我说,要不一天一杯,把数喝够,我们就分手.钱丽娜放下杯子说,马拉,大男人干脆点儿,别耍赖.喝完两打,我还想再喝点儿,那会儿我已经喝多了.我平时的酒量一打没什么问题,那天却早早出现了醉态.钱丽娜说,不喝了,我们走吧.我说,我不走,我还想喝点儿.钱丽娜说,你想和我吗？再喝下去,你还能和我吗？分手后,我不会再和你了.一说到,我不再坚持了,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喜欢钱丽娜的身体.钱丽娜搂着我的腰,扶我出了酒吧,我们打车去了酒店.
进了房间,钱丽娜脱掉衣服说,这天太他妈热了,我去洗澡.等钱丽娜洗完,她对坐在沙发上的我说,马拉,去洗澡,乖,要听话.等我洗完澡出来,钱丽娜脱光了,她躺在床上,笑眯眯地望着我.等我爬上床,钱丽娜说,今天你可以为所欲为,你想怎样,我都给你.天亮时,我的酒醒了,像没有喝过酒一样.我起身,拉开窗帘一角,窗外的光灿烂无比,街上的行人比往常清晰,树叶一片片地闪光,树上像是长出了一片片锋利的刀子.我放下窗帘,在钱丽娜身边躺下.她睡得真好,还那么美.过了一会儿,钱丽娜醒了.她说,没睡好？我说,刚醒.她说,我睡得挺好的.钱丽娜伸手搂住我说,再亲亲我,出了这个门,我就不是你女朋友了.我说,能不能晚一天出门,昨天喝多了,我没记住.钱丽娜问,记住什么？我说,我想记住和你一起的细节,记住你.钱丽娜明白了我的意思,她把我的头搂向她的胸前说,好吧,可怜的孩子.那一整天,我们在床上折腾.
第二天天亮时,我疲惫不堪,钱丽娜起床了,站在床边穿衣服.穿好衣服,漱洗完毕,钱丽娜说,我走了,再见.我躺在床上望着她.钱丽娜走到门边,又转过身说,你不抱抱我吗？我从床上起来,走到门边,抱住钱丽娜,钱丽娜伸手摸了摸我疲软的说,再见,保重.说完,打开门走了.等钱丽娜走了,巨大的失落感包围了我,房间的屋顶上一片片的乌云,它们真黑啊,正向我压下来.我狠狠地哭了起来,我爱她,可她走了.哭完,我给我妈打了个电话说,妈,我和钱丽娜分手了.我妈问,为什么,你们一直不是好好的吗？我说,妈,我和别的姑娘搞上了.我妈说,你哦,你哦,说你什么好呢,钱丽娜多好的姑娘,你真是作孽.我说,妈,我是个混蛋.我妈说,你一点不像你爸,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儿子,作孽.我妈在电话里骂了我几句,我感觉舒服多了,好像我真的搞上了别的姑娘,把钱丽娜甩了似的.
和钱丽娜分手后,我们联系很少,她是那种说得出、做得到的姑娘.我很想她,尤其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更想她.分手一个多月后,钱丽娜约我吃饭.她看着我说,你瘦了.我说,没有,还好,我这整天吃吃喝喝的,怎么可能瘦了.钱丽娜说,你瘦了.我喝了杯酒.钱丽娜说,今天你请我吧.我说,怎么都行.吃完饭,钱丽娜说想喝酒,我问她想去哪儿,她说哪儿都行.我们又去了酒吧,这次,我们两人喝了三打.我比她喝得更多一点.钱丽娜有点醉意了,我还好好的.从酒吧出来,钱丽娜说,你陪我到公园散散步吧.凌晨两点的公园,只有灯是亮着的,公园里鬼影子都没有一个.我们坐在草坪上,钱丽娜坐我对面.坐姿都变了,以前,她是坐我旁边的.钱丽娜望着我说,马拉,这一个多月,我一直在想你.我掐了一根草茎,放在嘴里咬了咬,有点涩.钱丽娜说,你想我了吗？我本来想说不想,说出来的却是想.钱丽娜笑了笑说,我知道你会想我.我拉住钱丽娜的手,眼睛里有东西升腾起来.钱丽娜甩开我的手说,不要.我说,我知道你也想的.钱丽娜说,想,可我不要.送钱丽娜到楼下,钱丽娜在我脸上啄了一下说,再过段时间就好了,你去找个女朋友.
等钱丽娜告诉我,她找到人了,她又约我吃了个饭,那会儿半年过去了,我的心理和生理完全接受了分手的现实.钱丽娜问我,你还单身？我说,嗯.钱丽娜“咯咯”笑了起来说,你性欲这么强,一个人怎么过的,天天打飞机？我说,我.钱丽娜说,马拉,你真是个.我说,我总不能天天打飞机吧.钱丽娜说,那也是.我问,你呢？问完,我就觉得了.钱丽娜说,我不需要.钱丽娜说完,我心里有种莫名其妙的快感,真他妈啊.钱丽娜说,我把我闺蜜介绍给你吧,很漂亮的.我说,我不信.钱丽娜说,你会信的.等钱丽娜闺蜜和钱丽娜一起出现在我面前,我信了.她真的很漂亮.钱丽娜指着那姑娘说,我闺蜜,周怡萍,大美女.周怡萍娇笑着打了下钱丽娜的胳膊说,说什么呢.她笑起来有两个酒窝,浅浅的,很可爱.周怡萍上厕所时,钱丽娜对我说,怎么样,满意吧？我说,你怎么知道她一定会喜欢我？钱丽娜说,这个我倒不担心,不过,她愿不愿意嫁给你就不一定了.和你谈恋爱挺不错的,结婚,勉强了点儿.我说,也许吧,你闺蜜和你应该一个德行.钱丽娜说,我怎么了,我哪儿对不起你了？我说,没有,你挺好的,是我不好.周怡萍走后,钱丽娜对我说,别看周怡萍挺随和的,不好上手.我说,怎么个意思？钱丽娜说,绿茶婊听说过吧？我点了点头.钱丽娜说,绿茶婊让男人最痛恨的是什么？我说,不给搞.钱丽娜笑了起来说,马拉,你真是个,这些东西你搞得挺清楚.我说,人在江湖,不能在暗处吃亏.钱丽娜说,有点耐心,我觉得你行的,我你都能搞到手,何况她.我笑了起来说,闺蜜就是用来出卖的,或者说拿来送人的,是吧？钱丽娜说,你个,我是看你可怜好不好,别人我还不介绍呢.
和钱丽娜说的一样,周怡萍的确有点绿茶.我约她吃饭,喝酒,逛街,看电影,她从不拒绝,表现得无比得体,简直无可挑剔.这让我觉得周怡萍其实没什么问题,是我的想法太肮脏了.和周怡萍牵手是在三个月后,她终于把手给了我,让我握住,不再甩开.和周怡萍牵手后,周怡萍说,钱丽娜要结婚了,你知道不？我说,我知道.周怡萍面带鄙视地说,我不喜欢这样的女人.听她说完,我惊奇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你们不是闺蜜吗？周怡萍说,谁和她闺蜜了,她只是在利用我.我说,其实她挺好的.周怡萍说,你还真是活该被人甩,人家都不要你了,你还说人家好话.我说,是我混得不好嘛,不怪人家.周怡萍说,她从小就这么现实,爱钱.我说,谁都爱钱,这也没什么错.周怡萍说,爱成这个样子就有点恶心了.我不想再说什么了,周怡萍怎么想我不管,我不想因为钱丽娜让周怡萍不开心.钱丽娜是历史,周怡萍才是新翻开的一页.
以前,周怡萍和钱丽娜住一个大院,说起来都算是大院里长大的孩子.那个大院是某部下属单位,当年红得要命,多少人挤破头想挤进那间大院.和钱丽娜比起来,周怡萍过得没那么好.周怡萍爹妈都是单位职工,收入待遇虽然还不错,和钱丽娜家比起来还是差了一大截.还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钱丽娜她妈辞职下海,依托单位的关系做起了生意,算是碰上好时代了,他们赚了不少钱,迅速富了起来.更让周怡萍气愤的是在单位里她爸一直是钱丽娜她爸的下属,一直都是.她爸还是科员,钱丽娜她爸做了科长,等周怡萍她爸做了科长,钱丽娜她爸成了主管周怡萍她爸的副局长.等钱丽娜她爸做了局长,她爸还是科长.钱丽娜她妈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反过来又促进了她爸的仕途.用周怡萍的话说,他们送得起.自小到大,周怡萍一直被钱丽娜压着.钱丽娜穿的裙子比她时髦,上的学校比她好,就连谈恋爱也比她谈得任性.周怡萍唯一值得自豪的是她长得比钱丽娜好,不是她自己这么认为,大部分人都这么说.
我们好上后,周怡萍感慨地说,连我的男人都是钱丽娜不要的.周怡萍的话让我不太舒服,我说,你可以不要,没人逼着你要.周怡萍说,我说句话你别生气,钱丽娜把你介绍给我时,我心里骂了她一万次.这他妈算什么事儿,你不要的男人给我,你以为还是小时候啊,穿过的裙子给我.我说,那你后来为什么又要了？周怡萍叹了口气说,我算是明白了,长得好没什么卵用,每次和钱丽娜一起出去,男人都围着她转,你们男人,比女人还现实.我说,这算不上理由.周怡萍语气软了下来说,接触久了,觉得你也挺好的.还有,我实在看不下去,她钱丽娜有什么呀,凭什么呀,又不是自己多有能耐,还不是靠爸妈？马拉,你要争口气,人家不要你,你更要做个样子出来给人看看,你又不是没能力.我说,我可没那么大志向,有吃有喝就行了.周怡萍说,我不准你这么想.
钱丽娜结婚后,偶尔会约我和周怡萍一起出来吃饭.她们逛街,我当司机.她们两人在一起时,你看不出任何异常,那分明是亲亲密密的好闺蜜,她们手挽着手,嘻嘻哈哈.我想大概没人会想到,这个站在边上,提着袋子,玩着手机的男人是她们的前男友和现男友.偶尔,我会觉得尴尬,特别是她们窃窃私语的时候,我总以为她们是在说我.请上帝原谅我的庸俗和,几乎每次和她们一起,我都会想起和她们的场景,比较她们在床上的差别.周怡萍的大些,钱丽娜的腿白些；周怡萍喜欢叫,钱丽娜喜欢咬.哦,上帝,原谅我,我还幻想过和她们三人行的场景,我甚至无数次想给她们提出这个建议,我的话都到嘴巴边上了,又活生生吞了下去,像是吞下一块沉甸甸的铁.哦,上帝,我得坦白告诉你,她们都问过我对方在床上的表现,周怡萍甚至逼着我演示过和钱丽娜的情景.她按照我说的动作模仿钱丽娜,每次做完,她都会骂,,.这个游戏,她玩得乐此不疲,一次又一次.至于钱丽娜,在她结婚前,她一次次地问我,搞了没,搞了没？她都急坏了,她如此迫切希望我把周怡萍搞了.等我告诉她我和周怡萍上床了,钱丽娜喝了两瓶红酒.她红着脸兴奋地说,操她,操死那个,装得像个处女,绿茶婊.她问我,爽不爽？我说,爽.她骂我,你个,太便宜你了.
结婚之后的钱丽娜俨然是个贵妇,这倒不是表现在物质上,物质上她从来不缺.和我在一起那会儿,她爸妈给她的钱,她自己赚的钱足够她过得漂漂亮亮的.我说的是气质上,她有了俯视众生的模样,从容自如,举手投足之间尽显贵气.和周怡萍一块儿逛街,刷卡她从不手软.周怡萍背着她买的包,穿着她买的裙子,还有贴身的内衣.钱丽娜还给周怡萍买过一套蕾丝连体吊带内衣,她说,这玩意儿性感极了,马拉以前老是想我穿给他看,我都没穿.周怡萍拿回来丢到床上说,哼,,我才不穿呢.话是这么说,她到底还是穿上了.周怡萍问我,性感吗？性感,可我怎么说？我说性感的话,周怡萍一定会想到钱丽娜.如果我无动于衷,那是更大的罪过.我可怜的身体和性欲,像一头困在笼子里的猛虎.她们俩如果死掉一个,或者合二为一那该多么好.周怡萍在背后说了钱丽娜多少坏话,我从未告诉钱丽娜,反之也一样.愿她们貌合神离的友谊早日破裂,那也是我解放之时.
我见过钱丽娜的前夫,那真是个无可挑剔的男人,长得高大帅气,没有成功人士该有的大肚腩和秃头,脖子上也没有该死的手指粗的黄金狗链子.他的手指修长,指甲剪得干干净净,手指肚有着漂亮的圆弧形,就连他说话的语气,也是文雅得体的.他也许知道我和钱丽娜的关系,也许不知道.钱丽娜聪明,她既然可以带着前夫来见我,足以证明她能够很好地处理这些问题.这么好的男人,这不仅是钱丽娜的梦想,也是很多姑娘的梦想,周怡萍可能连想都不敢想.他们结婚那天,周怡萍和我都去了,我还给钱丽娜封了一个巨大的红包,八千块呢.和电视剧演的不一样,那天,我没喝多,周怡萍也没喝多,没人闹场,没人发酒疯,一切按部就班,井井有条.我们还和钱丽娜两口子合了影,钱丽娜的手捧花扔给了周怡萍.在KTV闹到凌晨两点,我和周怡萍回家了,都睡得很好.忙碌了一天,我们俩都累了.钱丽娜结婚后,我以为他们的婚姻将江山永固,白首不相离.作为前男友,我送上真诚的祝福.周怡萍不以为然,她说,不出意料的话,两年内他们会离婚.我不信,为此,我和周怡萍打了个赌.我说,如果他们离婚了,我送你一辆车,不低于十万.如果你输了呢？周怡萍说,如果我输了,你想要什么都行,只要我给得了.你要我做鸡,我都答应你.
结果真是让人难过,钱丽娜结婚一年半,离婚了.离婚那天,她打电话给我,马拉,晚上有空一起吃饭吗？我和周怡萍一起去了.刚坐下,钱丽娜说,我有个东西给你们看,你猜是什么？我怎么能猜得到.钱丽娜从包里拿出张离婚证说,我离婚了.我拿过离婚证左看右看说,假的吧？钱丽娜喝了口水说,真的.周怡萍侧过脸,笑眯眯地看着我.过了几天,我单独约了钱丽娜.钱丽娜的脸上看不到一点悲伤,像是什么都没发生.她坐下来,拿出镜子略略补了下妆,冲我做了个鬼脸.点餐时,钱丽娜一边看餐牌一边问,周怡萍怎么没来？我说,干吗她一定得来？钱丽娜说,是不是知道我离婚了,你心里又不安宁了？我嗓子有点干,喝了口水说,别鬼扯,我没那么喜欢你.钱丽娜说,那就不一定了,不喜欢我干吗约我？我说,我想问你个事儿.钱丽娜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说,什么？钱丽娜放下餐牌说,你想问我为什么离婚呗.我说,嗯,为什么？钱丽娜说,我不想过了.我说,没原因？钱丽娜说,你想有什么原因？你别想多了,真没什么原因.我说,那我就不明白了.钱丽娜说,硬要找原因,也有.这么说吧,以前我以为我喜欢钱,我想有很多钱.结婚后我发现,其实没什么意思.他有钱,人也好,可我怎么也喜欢不上他.卡里有几个亿,我的生活质量还是没什么变化,我想要的东西我以前都有.吃的喝的住的玩的,都他妈和以前一个鸟样.我算是明白了,没有花的钱,那都不是钱.我家里有的钱,足够让我过上我想要的生活了,我犯不着为了数字让自己不开心.钱丽娜说完,我笑笑说,富人的世界果然不是我们能懂的.钱丽娜说,狗屁.想想我们以前在一起真是蛮开心的,没心没肺,够快活.我想抽根烟了.钱丽娜说,放心,我不会骚扰你的,这点节操我有,你好好守着你的周怡萍吧.我说,你知道吧,你害我输了十几万.钱丽娜说,你就吹吧.我把事情讲了,钱丽娜笑得花枝乱颤,指着我说,你活该,不过,人家跟你这么久,就当小费吧.我说,你这嘴可真缺德,也好,她背后也没少骂你.钱丽娜说,我知道,她嘴里能说我什么好话.我说,女人的友谊可真是虚伪.钱丽娜笑了起来说,这不是虚伪,是互相需要.她需要我,我也需要她,我们两个像是连体婴儿,没了另一半,谁都活不下去.
离婚之后的钱丽娜,日子过得逍遥自在,除开上班,她满世界跑,交了一个又一个的男朋友.她从来没领他们到我面前,我看到的都是照片.她说,这是我新男友.那就是吧.我懒得记他们的名字和相貌,反正我又不会遇见他们,永远不会和他们产生交集.钱丽娜和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多了起来,我们经常一起吃饭,一起旅行.旅行的时候,每次都开两个房间,有时是我一个人睡,有时是钱丽娜一个人睡.偶尔,房间会空一个,那是因为我和钱丽娜都不想一个人睡.碰到这种情况,钱丽娜会笑着说,以后干脆开一个好啦,一起睡,反正都睡过的啦.钱丽娜“咯咯”笑,周怡萍也“咯咯”笑.我说,是啊是啊,干吗要浪费钱.钱丽娜和周怡萍睡一张床,我睡一张.那样的夜晚,我半夜起来过,她们睡得很好,呼吸均匀,手放在彼此的腰上,或者一个搂着另一个的背.她们睡得那么甜蜜,毫无防备,我简直要哭了,我相信那是爱.我不知道她们有没有在半夜醒来过,有没有看过黑暗中的我的脸.没有人到我的床上,没有人抚摸我,我睡得像一滴墨水,融入黏稠温暖的黑暗中.
周怡萍和我分手,我一点也不意外.从钱丽娜离婚那天起,我知道这一天终将到来.让我意外的是,周怡萍很快嫁人了,她嫁给了钱丽娜的前夫.知道这个消息那天,我和钱丽娜喝了不少酒,我不伤感,一点也不.我问钱丽娜,你知道这事儿的,对不对？钱丽娜说,嗯,知道.我说,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钱丽娜说,有必要吗？你和她分手了.我说,那也是.我们又喝了杯酒,钱丽娜说,我的东西,她总是想要.连我爱的男人,她也想试试.我说,别说了,喝酒吧.周怡萍结婚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我和钱丽娜的联系也日见稀少.她们是一对连体婴儿,我不再是连接她们的那根纽带,她们会有她们该继续的生活,像往常那样.那些和我都没有关系,我应该离开她们,把自己洗干净,像个刚毕业的小伙子一样,重新回到社会上.
责任编辑高鹏
马拉：1978年生.中国作协会员、广东文学院签约作家、虚度光阴文化品牌联合创始人.在《人民文学》《收获》《上海文学》等文学期刊发表大量作品,入选国内多种重要选本.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金芝》《东柯三录》《未完成的肖像》,诗集《安静的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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