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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核能外交:历史、特点和

陈佳骏

【摘 要】作为民用核能大国,法国开展核能外交已有近半个世纪的历史,经历了反对美国核垄断的核援助时期、受制于国内核能安全性辩论的谨慎拓展时期,以及进入新世纪后全力推进时期.当前法国核能外交的特点也十分鲜明,表现在三方面,即决策体系的权力集中、由龙头企业主导核能外交实践以及战略目标明确.经过30多年与法国保持的民用核能合作关系,中国已成为世界上重要的民用核能国家之一.在自主研发的民用核技术取得突破的当下,中国积极投身于核能“走出去”.因此,当下应该系统总结自己的核能“老师”法国的经验教训,这不仅将对我国的核工业建设有所借鉴,更为我国核能“走出去”提供经验支持.

【关键词】核能外交 核能“走出去” 法国 中国 华龙一号

在国外传统的核安全研究中,“核外交”(Nuclear Diplomacy)这一术语一般应用于四种情况.一是冷战时期,美苏以为手段所进行的威慑与对抗.[ Lippmann, Walter. “The Dawn of Nuclear Diplomacy.” http://www.theatlantic.com/magazine/archive/2013/08/the-dawn-of-nuclear-diplomacy/309487/.] 二是核武拥有国以削减为目的与对手国家进行战略竞争与博弈.[ 这方面文献如:Kuchins, Andrew C. . “Explaining Mr. Putin: Russia´s new nuclear diplomacy.” Arms Control Today. Vol 32, Iss 8, (October 2002), p. 3-7; Kulacki, Gregory. “As Iran Deal Moves Forward, Nuclear Diplomacy With China Falters.” Huffingtonpost, Sept. 18, 2015, http://www.huffingtonpost.com/gregory-kulacki/as-iran-deal-moves-forwar_b_8146830.html.] 三是以防止核扩散为目的而开展的系列外交行动.[ 这方面文献如:Pierre, Andrew J. . “Nuclear Diplomacy: Britain, France and America.” Foreign Affairs. Vol. 49, No. 2 (Jan., 1971), p. 283-301; Bargman, Abraham. “Nuclear Diplomacy.” Proceedings of the Academy of Political Science. Vol. 32, No. 4 (1977), p. 159-169.] 四是以上述第三点为基础,尤指冷战后国际社会阻止伊朗、朝鲜等国出于非和平目的进行核研究所开展的系列外交行动.[ 这方面文献可谓汗牛充栋,如:Mousian, Seyed H.. “Will Iran´s nuclear diplomacy lead to regional solutions?” http://www.al-monitor.com/pulse/originals/2015/11/iran-leader-regional-crises.html; Boggs, Carl. “Nuclear Diplomacy: the Great Charade.” http://www.counterpunch.org/2014/02/04/nuclear-diplomacy-the-great-charade/; Chanlett-Avery, Emma. et.al. “North Korea: U.S. Relations, Nuclear Diplomacy, and Internal Situation.” https://www.fas.org/sgp/crs/nuke/R41259.pdf; Hill, Christopher R. “Nuclear Diplomacy’s Next Stop.” https://www.project-syndicate.org/commentary/us-china-diplomatic-cooperation-north-korea-by-christopher-r-hill-2016-01. ] 然而,随着民用核技术的进步,以及人们对于清洁能源的不断追求,民用核合作(coopération?nucléaire?civile)数量逐年增加,于是,出于政治或经济目的而在国家间签订民用核合作协定(Accords de coopération nucléaire)的行为也被纳入“核外交”范畴.为与前述四点传统范畴加以区别,本文将后者称为“核能外交”以示区分.

拥有独立核能力是法兰西第四、第五共和国长期奉行的国策并延续至今.与此同时,在依靠自己建立独立核威慑力量后,法国已一跃称为全球最活跃的民用核能研发者与推广者.在核能利用方面,法国国内约75%的电力来源于核能发电,同时17%的电力来源于核燃料循环利用.[ “Nuclear Power in France”, World Nuclear Association, http://www.world-nuclear.org/information-library/country-profiles/countries-a-f/france.aspx.] 在国际推广方面,法国已对超过40个国家提供了核援助,同时已与近20个国家签订双边民用核合作协定.[ “A List of Bilateral Civilian Nuclear Co-operation Agreements”, http://dspace.ucalgary.ca/bitstream/1880/47373/8/Treaty_List_Volume_02.pdf.] 法国所崇尚的“核情节”(Nuclear Idiosyncrasy)不会因领导人和政党的更替而改变,因而,在中法核能合作不断深化的今天,系统考察自己的核能“老师”,不仅对我国的核工业建设有所借鉴,更为我国核能“走出去”提供经验支持.

法国核能外交的演进

法国常规能源资源有限,满足不了工业生产需求.据统计,上世纪50-70年代,法国能源自给率逐年递减,至70年代,其能源自给率不足20%.因此,蓬皮杜(Georges Pompidou)政府时期,法国开始重视核能的利用.[ Hecht, Gabrielle. The radiance of France. Nuclear power and national identity after World War II. Massachussets: MIT Press, 1998, p.321-322.] 经过数十年的发展,法国的核能发电比例已占全国电力供应的约75%,成为世界核电比例占能源供给总量最高的国家.这不仅是法国的骄傲,更大大提高了法国的能源自给率.与此同时,法国长期以来一直将核能视为清洁、低碳、安全的能源,致力于将这一理念向外推广并出口其核能技术.法国的核能外交的演进可以划分为三个阶段,即核援助时期、谨慎拓展时期和全力推进时期.

第一阶段:核援助时期(20世纪50-70年代末)

20世纪50-80年代这近30年时间,法国共与34个国家签订了核合作协定.[ 50年代:加拿大、印度、以色列、瑞典、瑞士、美国、南斯拉夫;60年代:阿根廷、澳大利亚、奥地利、比利时、巴西、保加利亚、智利、联邦德国、印度尼西亚、伊朗、意大利、日本、巴基斯坦、南越、苏联、西班牙、突尼斯、乌拉圭;70年代:孟加拉、中国、利比亚、墨西哥、菲律宾、葡萄牙、卡塔尔、沙特、韩国.见:Schneider, Mycle. “Nuclear France Abroad: History, Status and Prospects of French Nuclear Activities in Foreign Countries.” Nuclear Information and Resource Service. https://www.nirs.org/nukerelapse/background/090502mschneidernukefrance.pdf.] 然而,在这些协定中,许多都未曾涉及核能.相反,在这些合作伙伴国中或多或少都进行着与相关的研发.例如,瑞士在1969年签订《核不扩散条约》(NPT)前一直对项目进行可行性研究;又如瑞典自50年代起就开始进行的研发,后又从法国和英国进口武器级钚(plutonium?de?qualité?militaire),并在1971-72年间进行了一系列核试爆.此外,法国还是这些合作国的核能项目或核武项目的技术提供方、核原料提供方、甚至是技术人员提供方.这一阶段法国之所以不遗余力地向国外提供核能技术以及核武技术,很大程度上受到戴高乐主义的影响.一方面,法国希望打破美国的核垄断地位,使更多的国家拥有核自卫能力;另一方面,法国希望借此推动东西方关系的发展、确立其在欧洲的中心地位以及其在第三世界国家中的影响力.正如当时法国核战略的重要操盘手路易·阿赫芒(Louis Armand)在1956年向法国议会演讲中指出,向发展中国家提供的“新能源不仅仅是一项技术,更是给他们带去希望”.[ Armand, Louis. Assemblée Nationale, 5 July 1956.] 因此,这一阶段法国的核援助外交很大程度上展现了其试图成为大国所应具备的使命感与民族荣誉感.

第二阶段:谨慎拓展时期(20世纪70年代末-90年代末)

1979年3月28日,美国三里岛核电站二号堆发生了核泄漏事故,但法国政府重申发展核能的方针不变.为了消除群众中蔓延的恐核症,仅1980年就组织了二十万人参观核电站.时任法国总统德斯坦(Valéry Giscard d´Estaing)一再指出:要保证法国作为核大国和工业国家的独立性,除了发展核能外,没有别的办法.[ 郭星渠:《法国的核政策》,载《自然辩证法通讯》1983年第1期,54页.] 此外,在德斯坦执政时期,法国在核军控问题上的立场也有所松动,开始采取较为开放的态度. 因而该时期法国对外开展核能合作时更加注重核安全以及和平利用核能.例如,在和平利用核能方面,1978年法国出于防止核扩散的考虑,宣布终止与巴基斯坦的核燃料后处理工厂的合约.[ Tertrais, Bruno. “France and nuclear nonproliferation. From benign neglect to active promotion.” in Ol Njolstad (ed) Nuclear proliferation and international order, New York: Routledge, 2010, p.218-219.]

1981年社会党籍的密特朗(Fran?ois Mitterrand)开始执政,这是法国左翼政党在战后首次执政.由于同属左翼阵营的法国(Parti Communiste Fran?ais)与法国总工会(Confédération Générale du Trail,CGT)都支持核电,密特朗最终也采取了支持的立场,从而打消了核能相关团体的疑虑.不过80年代中期发生的两大事件深刻影响着发国内的核电政策与对外核能外交.一是1985年绿色和平组织(Greenpeace)的彩虹战士号(Rainbow Warrior)被法国对外安全局(Direction Générale de la Sécurité Extérieure,DGSE)炸沉于新西兰,绿色和平组织是积极反核能的组织,法国民众对此十分同情.二是翌年发生了震惊世界的切尔诺贝利事件,更是加重了法国民众对核能的担忧与政府效能的质疑.但这些都未动摇左翼政府发展核能的决心.鉴于此,法国一方面坚定不移发展核能,另一方面逐渐承认核不扩散体系,因此在这一时期,法国与合作对象国往往要签署“姊妹”协定,即既签署和平利用核能协定,又签署核安全合作协定.[ 例如,法国与中国在1982年11月签署了《和平利用核能协定》,1984年12月又与中国签订《核安全合作协定》.见“A List of Bilateral Civilian Nuclear Co-operation Agreements.” http://dspace.ucalgary.ca/bitstream/1880/47373/8/Treaty_List_Volume_02.pdf.]

1995年,希拉克成功当选法国总统(Jacques Chirac),这为“亲核”[ 1975年4月,时任总理的希拉克在接受蒙特卡洛电台(Radio Monte Carlo)采访时就核能安全性评论道:“这(核能)对人和环境没有任何威胁,这场辩论(指核能的安全性)是不严谨的.”见:De Charentenay, Pierre. “L’ accident nucléaire ‘hautement improbable.’’ Etudes, June 2011, p.725.当选总统后,希拉克又表示,EPR核电机组的发展以及核安全管理局的设立都展现了法国独立自主的一面.见:Chirac,Jacques. Mémoires, volume 2: le temps présidentiel (Memoirs, volume 2: presidential time). Paris: Nil, 2011, p.574-575.] 的领导人不得不因为国内的政治博弈而对国内的核能政策与核能外交上作出妥协.1997年左右共治时期,右翼联盟总统希拉克(Jacques Chirac)任命左翼政党社会党党魁若斯潘(Lionel Jospin)为总理,[ 1995年,希拉克正是击败若斯潘而成功当选总统.希拉克上任后即任命追随自己多年的得力助手朱佩(Alain Juppé)为总理,然而90年代中期法国经济凋敝,朱佩出任总理后民意支持度不断下降,并不断响起换马的呼声.迫于压力,希拉克在1997年提前举行议会选举,也希望借此动员右翼力量,支持其经济改革方案.不料左翼反对党社会党在此次议会选举中获胜,希拉克不得不任命社会党党魁若斯潘为总理.]若斯潘随即任命反核的绿党籍(Europe écologie – Les Verts)人士瓦内(Dominique Voynet)担任国土计划与环境部长.瓦内一上任就关闭了一座快中子增殖反应堆(Fast Breeder Reactor).可见,这一阶段法国的核能发展在国内遭遇了巨大的阻力,正因如此,其在海外推广方面的行事也更为谨慎.

(三)第三阶段:全力推进时期(21世纪初-至今)

进入21世纪,伴随着全球气候议题的关注上升与化石燃料的剧烈波动,一些国家又重新开始重视核能的作用,甚至出现了所谓“核能复兴”(Nuclear Renaissance)的说法.[ Nuttall, William J. . Nuclear Renaissance: Technologies and Policies for the Future of Nuclear Power. Florida: CRC Press, 2004.] 这为像法国这样的老牌核大国向后发国家提供核能技术并与之合作提供了契机.2007年,右翼人动联盟(Union pour un Mouvement Populaire,UMP)主席萨科齐(Nicolas Sarkozy)当选法国总统.萨科齐极力推崇核能外交,一上任就动作频频.首先,创设核能外交的决策和实践主体机构.上任不满一年,他就签署总统令,成立核政策委员会(Conseil de politique nucléaire,CPN).该委员会由总统亲自主持,旨在促进核能“出口及国际合作”.[ “Décret n° 2008-378 du 21 ril 2008 instituant un conseil de politique nucléaire.” https://www.legifrance.gouv.fr/affichTexte.do?cidTexte等于JORFTEXT000018685579.] 这一新机构的成立充分展现了总统萨科齐对法国核能的安全性与清洁性的信心以及其谋广的雄心.一个月后,法国生态、能源、可持续发展和城乡规划(地区发展)部长(Minist&egre;re de l´écologie, du Développement durable et de l’énergie)波尔洛(Jean-Louis Borloo)宣布在法国原子能委员会(Commissariat &agre; l´énergie atomique et aux énergies alternatives,CEA)旗下设立“法国核国际局”(Agence France Nucléaire International),主要致力于推广与核能相关的贸易.[ “Minister Jean-Louis Borloo announces the creation of Agence France Nucleaire International.” http://www.gouvernement.fr/gouvernement/creation-d-une-agence-france-nucleaire-international.] 其次,出台核能外交总体规划.2009年10月,萨科齐委托前法国电力集团(électricité de France,EDF)首席执行官卢斯利(Fran?ois Roussely)撰写了一份民用核能展望报告.报告指出,法国将在未来的经济合作中扮演极其重要的角色,并将占据核能市场的领导地位.报告预计,法国将在“核能市场的新装置建设中占有极大份额”,“到2030年新建约250座”.[ Roussely, Fran?ois. “The future of the French sector of civilian nuclear energy.” http://www.psr.org/nuclear-bailout/resources/roussely-report-france-nuclear-epr.pdf.] 可见,萨科齐已将核能合作与贸易置于法国首要战略任务之一.第三,设立国际核能学院(Institut international de l´énergie nucléaire).2010年3月,在巴黎国际民用核能大会上萨科齐提出建立一所国际核能学院的倡议,旨在提升法国在核能教育领域的能力,并促进核能教育国际合作.2011年6月27日,国际核能学院在巴黎成立.[ “法国成立国际核能学院”,新华网,2011年6月28日,http://news.xinhuanet.com/society/2011-06/28/c_121595268.]

尽管其执政期间发生了“3.11”东日本大地震及其造成的福岛核电站核泄露事故,他仍然顶住国内强大的反对核能的舆论压力,显示出其不可动摇的战略推进决心.2011年6月,萨科齐在国际核能学院成立大会上宣布了国内核能项目的大规模投资计划,并希望通过国际核能学院的建立打通国内与国外的安全核能推广目标.

2012年5月,社会党人奥朗德当选法国新一任总统.正如前文所述,法国的左翼政党在历史上有“亲核”情节,然而在大选时期,由于竞选需要,为迎合国内舆论,左翼候选人纷纷作出削减核能利用率的承诺,奥朗德也不例外.[ 竞选期间,为获得欧洲环保绿党(Europe Ecologie-Les Verts,EELV)的支持,奥朗德承诺若其当选,将设法降低法国对原子能的依赖,同时允诺将发起一场“大辩论”,讨论“到2025年将核能在国内能源市场的占比从75%降至50%”.见“Is France set to backtrack on its nuclear promises?” France24. Aug 28, 2012, http://www.france24.com/en/20120827-france-socialists-backtrack-nuclear-promises-montebourg-eelv-hollande-areva-edf-erp.] 上任后,奥朗德确实应允宣布到2025年,将核能占国家能源市场的占比从75%降到50%,该议案最终在2014年10月的议会表决中通过.[ “France to cut reliance on nuclear power by 2025.” The Local. Oct 10, 2014, http://www.thelocal.fr/20141010/france-votes-to-reduce-reliance-on-nuclear-power.] 然而,从法国国内的经济状况上来看,奥朗德为迎合政治盟友而对核能政策作出“转轨”,其后果是非常严重的.一方面国内核能需求降低,另一方面国际化石燃料低迷使许多能源需求国对核能的积极性降低,双重因素的叠加导致法国国内最大的核工业集团阿海珐(AREVA)已经连续两年巨亏,并不得不做出大规模裁员计划.[ “法国阿海珐集团将在全球削减6000岗位”,中华人民共和国驻法兰西共和国大使馆经济商务参赞处,2015年5月27日,http://fr.mofcom.gov.cn/article/jmxw/201505/20150500965003.shtml.] 这对法国国内的社会稳定造成极大的冲击.鉴于短时期内难以摆脱对核工业的路径依赖,法国唯有核工业“走出去”这一选择来弥补国内赤字.[ “法国经济部长敦促阿海珐积极对华出口以扭转亏损局面”,中华人民共和国驻法兰西共和国大使馆经济商务参赞处,2015年3月16日,http://fr.mofcom.gov.cn/article/jmxw/201503/20150300911101.shtml.] 因此,尽管在国内的核能政策上,奥朗德相较于萨科齐做出了重大改变,但在对外核能合作上,法国则必须为之.

当前法国核能外交的主要特点

核能外交决策体系的权力集中

法国针对国内外核政策的决策权力主要掌握在一个小型的精英技术工程师集团——法国矿业团(Corps des Mines,下称“矿业团”)手里.尽管法国总统和政府总理及相关部长拥有一定执行权力,但他们却完全依赖于矿业团的决策咨询.事实上,核相关的议题决策甚至协商,议会的作用是无足轻重的.

法国矿业团成立于1810年,其雇员基本来自隶属于法国国防部的巴黎综合理工大学(école Polytechnique).早年该集团主要“经营”矿业,至二战时期,开始全面涉足工业生产.2009年1月16日签署的新法令重新定义了“法国矿业团的特殊地位”,[ “Décret n°2009-63 du 16 janvier 2009 portant statut particulier du corps des ingénieurs des mines.” Legifrance January 18, 2009, https://www.legifrance.gouv.fr/affichTexte.do?cidTexte等于JORFTEXT000020104369&categorieLien等于id.] 指出“集团”现附属于经济部管理,能够参与“公共政策的构想、执行与评估”,这赋予了其介入核议题的权力.历史上,许多法国政府内部的重要职务都是由矿业团成员占据,包括总统、总理及部长办公室的重要顾问职位;主要核工业集团(如阿海珐AREVA)和石油集团(如道达尔TOTAL)内部的执行官员;国家地质矿业研究局(Bureau de recherches géologiques et mini&egre;res,BRGM)、国家放射性废物管理机构(Agence nationale pour la gestion des déchets radioactifs,ANDRA)、核安全机构(Autorité de s?reté nucléaire,ASN)等主要负责人,都来自“矿业团”.同时,法国海外涉及核战略的主要职位也由“矿业团”占据,如阿海珐美国分公司总裁、法国驻英使馆核参赞等.[ 施耐德(Mycle Schneider)详细统计了2009年法国矿业团占据的核能及核政策相关职位.见:Schneider, Mycle. “Nuclear France Abroad: History, Status and Prospects of French Nuclear Activities in Foreign Countries.” NIRS, Annex I.]

此外,但凡政府发起的涉及能源及核政策的“委员会”或“公众辩论”,“矿业团”就会派出一名成员作为负责人或主持辩论.因此,通常情况下公众评论基本上对决策过程起不到任何影响,而只是作为沟通策略的一部分.[ Schneider, Mycle. “Nuclear France Abroad: History, Status and Prospects of French Nuclear Activities in Foreign Countries.” NIRS, pp.11.] “矿业团”这一精英网络在法国的核领域无处不在,这也是为什么即使公众反核舆论此起彼伏,法国核政策也不会作出重大改革的原因所在.

核能决策内部体系集权的外在表现就是法国总统在开展对外核能合作的特立独行,这点在萨科齐时期尤为明显.主要表现在:第一,作为核政策委员会(CPN)主席,萨科齐很少会受到国内观察的监督;第二,法国国内最重要的两大国有核电集团阿海珐和法国电力(Electricité de France,EDF)的首席执行官都由政府直接任命.[ “Nuclear Power in France.” World Nuclear Association. www.world-nuclear.org/info/Country-Profiles/ Countries-A-F/France/.] 因此,当总统希望与外国签订核工业合作协定时(实际上也是国内和利益集团的整体利益),至少从程序上[ 其首先会要求原子能委员会(CEA)调研并寻找潜在的合作对象国,而后会与相关部长、核工业集团、国外合作方等进行一系列会议磋商.这一过程一般会持续几个月,最终会由高级别部长或总统亲自签署合作协定.合作项目一旦启动,两国便可后续签署一系列有关核贸易或研发协定.见:Tandler, Jaclyn. “French Nuclear Diplomacy.” The Nonproliferation Review. Vol. 21, No. 2, 2014, p.126.]不会受到太大的阻碍.

龙头企业主导核能外交的实践

法国主要通过组建庞大的核工业集团,对内提供必要的电力需求,对外则积极拓展业务合作,实现国家的战略目标.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阿海珐集团(AREVA Group).AREVA不仅是法国,同时也是全球最大的全产业链的核工业企业.AREVA前身是原子能委员会(CEA)下属研发民用及军用核工业的CEA-Indutrie(CEA-I),2001年经过重组,与法马通(Framatome,现为AREVA NP)、高杰马(COGEMA,现为AREVA NC)、原子技术公司(Technicatome,现为AREVA TA)等合并,成立AREVA集团.通过整合,AREVA涵盖了整套一体化的业务模式,覆盖从铀提取到乏燃料再循环的整个核循环,包括反应堆的设计建造以及运行服务.[ 具体业务包括:铀矿的勘探、提取和精制;铀浓缩和转化;核燃料设计和制造;核反应堆设计和建造;提供核电站检修、改造和运营所需的产品和服务;乏核燃料再循环;为放射性环境中的工作场所提供支持和管理;核厂址的拆除和增值开发;核材料的运输、中间贮存和处置.] 集团现拥有员工约41000人(法国本土员工占67%),生产设施遍布全球40多个国家,同时在100多个国家布有销售网络.2014年全球销售收入达83亿欧元.从地理分布上来看,欧洲地区(包括法国)收入占62%、美洲地区占20%、亚太地区占16%、非洲及中东地区占1%.三大涉核产业领域占总收入的82%,其中前端(指从铀的提取到燃料生产提供一系列服务)占27%、反应堆与核服务占37%、后端(指提供乏燃料回收利用解决方案,同时有效减少和处理所产生的废物)占18%.[ “AREVA At a glance 2014”, AREVA, http://de.areva.com/customer/liblocal/docs/KUNDENPORTAL/Sonstige%20Brosch%C3%BCren/AREVA%20at%20a%20glance.pdf.]

相较而言,反应堆与核服务的出口是最具战略意义的,因为一方面反应堆的出口会带动核燃料的出口,另一方面合作方往往也希望引进配套的后端处理技术.AREVA在反应堆与核服务出口方面最具代表性的是法马通与德国西门子(SIEMENS)公司联合开发的第三代核技术“欧洲压水反应堆”(European Pressurized Reactor,EPR).除在法国国内的弗拉芒维尔3号(Flamanville 3)机组采用该技术外,AREVA与芬兰电力公司(TVO)合作建设的奥尔基卢奥托3号(Olkiluoto 3)机组、与中广核和中核合作建设的台山核电站1、2号机组,以及在英国建设的欣克利角C(Hinkley Point C)核电站都已经采用该技术.其中,与中核和中广核签署的合约是民用核能历史上是最大的国际商业合同,这也奠定了AREVA全球核能的领导地位.[ “TAISHAN 1&2 - CHINA”, http://www.areva.com/EN/operations-2404/china-taishan-12.html.] 因此,短期内还没有企业能够超越AREVA,这种由龙头企业主导法国核能外交实践还将保持很长一段时间.

核能外交的战略目标明确

通过以上对法国核能外交的历史与行为方式的考察,不难发现其中蕴藏的三大战略目标,即促进经济利益、强化双边政治关系、维护核不扩散体系.[ Tandler, Jaclyn. “French Nuclear Diplomacy.” The Nonproliferation Review. Vol. 21, No. 2, 2014, p.127-130.]同时,三者的重要性排序也会随着国际环境与自身利益需求的变化而变化.

第一,促进经济利益.根据经合组织(OECD)核能机构统计,2013年法国耗电49.5亿度,发电55.1亿度,出口4.7亿度,降低二氧化碳排放310亿吨.[ Irfan, Umair. “Why the French are losing enthusia for nuclear.” E&E Publishing. June 29, 2015, http://www.eenews.net/stories/1060021000.] 因此,作为全球最大的核电生产国与净出口国,法国无疑将核能外交的经济效用置于突出地位.一方面,法国积极推销其新型核反应堆以促进贸易平衡.21世纪初,法国存在巨额贸易赤字,因此,希拉克政府开始推进国际商业大项目合作,核反应堆出口就是大项目之一,萨科齐和奥朗德政府则不断深化这方面的合作.法国采取的是打包出口核反应堆的模式,即出口一座价值30亿美元的EPR,同时打包销售供其燃烧的铀燃料,每8年一个周期,价值5亿美元.[ “Le mod&egre;le d’ Areva, c’ est Nespresso.” Challenges. July 10, 2008, www.challenges.fr/magazine/20080710.CHA9488/le-modele-d-areva-c-estnespresso-l-interview.html.] 另一方面,通过大企业“走出去”,带动核相关的周边中小企业的发展.2013年,通过法国政府牵头,由法国战略投资基金(FSI)、阿尔斯通公司、阿海珐和法国电力公司共同出资,成立规模为1.53亿欧元的基金,以此支持核能产业中小企业发展.希望通过此举,整合法国核能产业的中小企业资源,使其分享阿海珐和法国电力公司丰富的国际市场经验,并帮助他们出口产品和经验.[ “法国将投1.53亿欧元基金支持核能企业发展”,中国经济网,2013年1月29日,http://intl.ce.cn/sj/qy/201301/29/t20130129_24074386.shtml.]

第二,强化双边政治关系.法国同某一国开展核合作,表明其确实希望夯实与对象国的双边关系基石.原因在于,核合作不仅限于一个领域,而是全方位的合作,包括人才培训、共同研发、建设等,这是一个需要长期互动的过程,从而确保双边在一段时间内的稳定关系.此外,通过与前殖民地国家或传统势力范围国家的核合作,不仅能够深化双边关系,还能够展现法国在21世纪的大国地位.

第三,维护核不扩散体系.《不扩散条约》(Non-Proliferation Treaty,NPT)规定缔约国对和平利用核能有“不可剥夺的权利”(第四条),[ 条约第四条原文为:

(1)本条约的任何规定不得解释为影响所有缔约国不受歧视地并按照本条约第一条及第二条的规定开展为和平目的而研究、生产和使用核能的不容剥夺的权利.

(2)所有缔约国承诺促进并有权参加在最大可能范围内为和平利用核能而交换设备、材料和科学技术情报.有条件参加这种交换的各缔约国还应单独地或会同其他国家或国际组织,在进一步发展为和平目的而应用核能方面,特别是在无的各缔约国领土上发展为和平目的应用核能方面,进行合作以作出贡献,对于世界上发展中地区的需要应给予应有的考虑.英文版原文见:“The Treaty On The Non-Proliferation Of Nuclear Weapons.” United Nations. http://www.un.org/en/conf/npt/2005/npttreaty.html.] 因而从这点上看,法国积极开展的核能外交,特别是德斯坦时期之后,是对NPT第四条的贯彻.一个典型的案例就是萨科齐时期对伊朗“核抱负”的态度.萨科齐对扩散的反对态度十分坚决,在其上任后的首次外交政策演讲中,萨科齐说伊朗核问题“毫无疑问是我们面临的最严重危机”,并指出作为联合国安全理事会常任理事国,法国决不接受一个“核武装的伊朗”.不过,萨科齐对伊朗发展民用核能还是持开放的态度,他说:“如果他们(伊朗人)将来没有这种权利(发展民用核能)的话,那么我们就是在为他们的痛苦和落后创造条件,而这可能导致恐怖主义的爆发.”[ “萨科齐新外交力压伊朗”,搜狐网,2007年8月29日,http://news.sohu.com/20070829/n251836350.shtml.] 为此,萨科齐政府积极与西亚北非国家如约旦、阿尔及利亚、阿联酋等展开核能合作的谈判而孤立伊朗.一方面法国希望借此向世界传达一个信号,即出于和平目的利用核能,法国对每一个穆斯林国家都是开放的.另一方面也希望借此树立伊朗这个“反面典型”,从而规约其他非核武国家对NPT的遵守.

结论及对中国的启示

通过对法国核能外交的历史梳理及特点概括,可以从不同的维度观察到其所存在的局限性以及对我国近年来兴起的核能“走出去”可资借鉴的经验.应该说,法国的核能外交是一个多元化的议题,不仅涉及法国的对外战略,也反映了其动态的国内政治文化与政治生态,同时也是其国内-外交政策互动的标志性议题.

政治上,法国国内就核能优劣的争辩与掣肘将进一步制约其核能外交的进展.如上文所述,尽管法国核能外交决策体系较为集中——“矿业团”主导着利益取向——且“亲核”总统往往也会凭借“个人攻势”突破艰难万阻,但在政体下,民意往往是执政党及领导人考虑的优先变量.从经验上来看,反核的民意通常更容易激起涟漪,出于对选票的争夺,这无疑将会制约“亲核”总统的进一步决策.此外,这种国内争辩通过媒体的放大,在国际上也会造成潜在合作方所投来的怀疑,降低了他们与法国合作的信心.

经济上,国际社会对核能的使用举棋不定以及大宗商品处于低位、新能源不断发展导致对核能需求的降低,也反映出法国的核能技术亟待革新才能迎合市场需求.国际市场对核能的需求更多是倾向于小型、安全、可简易组装且相对低廉的反应堆.但正由于国内对核能安全的争辩,法国选择了发展大型核反应堆技术,原因在于小型模块化反应堆(R)将会降低核生产企业的准入标准、增加核电站数量,从而普遍拉低整体核安全性标准.然而,现实情况是阿海珐已经陷入了史无前例的低谷,到了不得不做出变革的时期.因此,发展小型核反应堆是焕发其在国际市场竞争力的重要杠杆.

尽管在政治和经济上,法国的核能外交方略存在着局限性,但法国确实通过核能收获了外交成果,尤其是与其有长期民用核能合作的中国.近30年来,中法关系虽然经历了各种波澜,但唯一不变的是核能合作,可以说,民用核能合作已经逐渐成为了中法外交关系的压舱石.核能合作从研发、建造到后续回收等一系列工程是一项细水长流的工作,它无疑创造了两国外交关系的纽带,稳定双边关系的同时也为其他领域的合作打开了大门.

对比法国核能外交发展的艰难历程,与之形成鲜明反差的是我国核能“走出去”的硕果频传.2015年李克强总理《政府工作报告》中就明确写道“加快实施走出去战略.鼓励企业参与境外基础设施建设和产能合作,推动铁路、电力、通信、工程机械以及汽车、飞机、电子等中国装备走向世界,促进冶金、建材等产业对外投资.”[ “2015年政府工作报告(全文实录)”,人民网,2015年3月5日,http://www.people.com.cn/n/2015/0305/c347407-26643598.html.] 可见,核电装备作为电力走出去的重要途径已经上升到国家战略.因此,在做战略规划的当前,我们更有必要审视我国的核能“老师”法国的成功与失败的经验.通过对法国核能外交的经验总结,至少为我们提供了以下四点启示:

第一,进一步加强核能外交决策体系与实践主体的能力建设.相较于法国,我国核能外交主体最大的不同在于数量.正如前文所述,除去EDF,法国的核能外交的实践主体是AREVA的龙头领导,而我国则是中核、中广核和国家核电的三足鼎立,三者在研发、市场、生产等方面各有千秋,且都是综合性的核工业集团,因此三者几乎不存在重组合并的可能性.现阶段,为确保三家企业在海外的协同推进,我们确实看到三者开始采用企业“联合体”的形式走出去,但如何确保在企业间的利益均衡分配也就要求我们要进一步加强决策层的组织建设与能力建设.应该说,在现有的多元实践主体的情况下,我国需要更加重视核能外交决策体系的权力集中,如果没有在三者之上的统一协调与领导,则很难在市场上与国际核能巨头的竞争中占据优势.

第二,明确我国核能外交的阶段性任务与目标.从阶段上来看,我国并未经历过法国最初核援助和国内辩论的两个阶段,而直接投入到国际核能市场的浪潮中,也就是说,我国采取的是核能的国内建设与国外推广的并行策略.这就需要我们思考,在我们的技术和知识储备还未完全成熟、国民对核能的认识还未达到一定深度的情况下,我们是否有“走出去”遇到困境后十足的预案?鉴于此,我国现阶段的任务应该继续保持引进来与走出去并进,夯实产品质量与安全性,同时在与国际核能巨头海外共同合作时积累经验.此外,在国内也要积极向国内民众宣传正确的核能观,塑造良好的舆论氛围.

第三,平衡防扩散及和平利用核能的双重目标.作为国际原子能机构(IAEA)和核供应国集团(Nuclear Supplier Group,NSP)成员、NPT的签署国,中国一向支持并参与国际防核扩散的努力和相关体系的建设.同时,中国也一直指出应全面考虑各方因素,在坚持核不扩散机制的前提下,平衡对待各方和平利用核能的愿望和要求,从而实现防扩散及和平利用核能的双重目标.法国在处理两者关系时一方面压制伊朗发展核武的动机,另一方面在伊朗周边树立核能合作的典型,推动伊朗向预期的方向转变.然而,法国的这种处理方式遭到了许多核不扩散专家的诟病,因为民用核合作的推广将会使更多国家获得核方面的技术与知识,从而降低了他们有朝一日发展核武的技术成本.如今,国际社会对伊朗的制裁已基本解除,中伊两国也已经就未来伊朗民用核能的建设展开探讨,因此,如何在与像伊朗这样依旧是核敏感的国家开展核能外交时,做到对后者防扩散的监管,将考验我国核能外交的进一步发展.

第四,制定核能外交风险管控预案.核能“走出去”是高风险高收益的外交实践.其风险表现在:一是出口核能技术的安全性风险.以“华龙一号”为例,此次英国布拉德维尔B项目将采用此技术,并以防城港核电二期工程作为其参考电站.而防城港二期2015年12月24日才开工,这就意味着在国内尚未形成完善经验基础的项目,当在国外建设时遇到技术障碍时,我们就需要对此提前制定预案;[ 法国的遭遇值得警示:2010年至2014年,AREVA公司根据新修订发布的法国《核承压设备法令》ESPN法令对原计划用于美国EPR型核电项目的压力容器顶盖进行回顾性复核,结果显示在压力容器顶盖上表面的中心区域存在碳元素偏析、冲击韧性低于预期值.这种技术缺陷将会溢出至海外采用相同技术的项目,从而造成损失.见:“国家核安全局:广东台山核电站暂不运行”,网易网,http://money.163.com/15/0418/09/ANFMB3SJ00253B0H.html.] 二是地缘政治风险.以中国与巴基斯坦的民用核合作为例,虽然出于和平利用核能的目的,但这势必会影响到印-巴之间脆弱的核均势,如何避免这种出于和平目的的合作变成一种地缘政治风险需要我们有效的管控;三是国际市场对核能需求低迷的风险.当前许多国家对核能的安全性依旧半信半疑,因此对其他低耗能源的研发力度很大,此外,化石能源在未来一段时间内将处于低位.也就是说,当前有多少国家有发展民用核能的意愿.综上所述,如果我们不对可能遇到的风险作出全面的预估,将会遇到本可以避免的困扰,而法国的核能外交为我们提供了前车之鉴.

作者单位:上海社会科学院国际问题研究所

(责任编辑:罗国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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