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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南留学生汉语陈述句停延率习得
摘 要：音高和时长是影响语调的两个重要因素,同样也是造成“洋腔洋调”现象产生的重要原因.我们已经运用“起伏度”的计算方法对越南留学生汉语陈述句和疑问句的音高表现进行了系统的分析对比.本文以“停延率”为工具从音长的角度来考察越南留学生汉语陈述句语句调域、词调域和字调域等不同层级的韵律边界的表现,并与汉语母语者的停延率的数据对比发现,越南留学生汉语陈述句在时长方面呈现出以下特点：过分夸张动词；忽视句尾韵律词等.
关键词：越南留学生 停延率 习得
一、引言
韵律特征指大于一个音位的语音单位在音高、音强、音长等方面所表现出来的语音特征.时长在语句中的主要作用在于区分不同等级的边界,通过两方面表现：一个是停,一个是延,即边界后的停顿和边界前、后音段的延长,统称“停延”.
许毅（1986）对普通话中的“音联”现象（“音联”是自然语言中各语音单元之间的分界和连接）进行了声学语音学分析,提出普通话的语流中至少存在四个等级的音联：闭音联（音节内部各音位之间的音联）、音节音联（音节之间的音联）、节奏音联（节奏单元之间的音联）、停顿音联（语流中的正常停顿.叶军（1996）通过停顿的感知实验研究和声学实验研究证明,语流中被人们感知到的停顿具有三方面的声学征兆：语流中的无声段（必须长于90毫秒才能被感知）；停顿前音节的加长；音高重置.征兆一和征兆二可以单独出现,征兆三是征兆一、二的伴随特征.李爱军（1997）按照感知将韵律短语分为minor phrase（短语后感知到的停顿很短,两个短语之间联结较紧密）和major phrase（短语后感知到的停顿很明显）,并对它们的时长特性及其音节数进行统计分析.曹建芬（1998）认为基本节奏单元内部各音节间不存在韵律上的分界信息,但是在不同层次的节奏单元之间,存在着显著的韵律边界信息：边界前音节韵母的延长、停顿间歇、特殊的边界标志性音高移动方式（具体形式取决于边界后起首音节的声调特征）.石锋等（2010）对汉语普通话陈述句语调的停延率进行了考察,研究结果表明：句内韵律边界前确实存在延长；更大的韵律层级边界没有造成更明显的边界前延长；不同声调对于语句中的延长没有显著影响.孙颖（2011）考察了10个发音人自然焦点陈述句和焦点句的时长表现.在汉语停延习得方面,陈默（2006）考察了初、中级韩国留学生汉语动词谓语句停延习得状况.李芳兰（2007）研究了留学生在朗读和说话中的停延能力,将偏误类型分为：句法结构的停延偏误、意群切分的停延偏误、节律的停延偏误、停延层次的紊乱等.
前人对留学生汉语语调习得的研究上存在着对音高的研究较多、对时长的研究较少；对母语为无声调语言的留学生研究较多、对母语为有声调语言的留学生研究较少；在汉语语调时长问题的研究中,采用传统的听音记音、调查问卷方法的较多,采用实验语音的方式,用统计量化的计算工具进行测量的较少.
音高和时长是影响语调的两个重要因素,同样也是造成“洋腔洋调”现象产生的重要原因.我们已经运用“起伏度”的计算方法对越南留学生汉语陈述句和疑问句的音高表现进行了系统的分析对比.本文将以“停延率”为工具从音长的角度来考察越南留学生汉语陈述句语句调域、词调域和字调域等不同层级的韵律边界的表现.以期从音高、时长两个方面分析越南留学生汉语语调的特点,以及偏误产生原因,更有针对性的给出教学对策.
二、实验方法
本文考察越南留学生汉语陈述句（自然焦点）的停延率的表现.停延率的计算方法采用石锋（2010）《汉语普通话陈述句语调的停延率》一文中介绍的方法.并将实验结果与汉语母语者进行对比分析（汉语母语者陈述句停延率数据取自孙颖师姐的硕士论文）.
实验句：
阴平句：张中斌//星期天//修/收音机.
阳平句：吴国华//重阳节//回/阳澄湖.
上声句：李小宝//五点整//写/讲演稿.
去声句：赵树庆//毕业后//到/教育部.
发音人为南开大学6名越南留学生,3男3女,年龄在20到30岁之间,新HSK5级或6级,汉语水平较高.录音在安静的室内进行,使用cooledit软件录音,采样频率11025kHz,16位,单声道.每位发音人都以自然状态平稳语速发音,不出现语义强调和情感色彩.每个实验句连续说3遍,句与句之间间隔3秒,共得到3*4*6等于72个样品句,每个句子10个音节,共得到72*10等于720个音节.使用Praat语音分析软件对样品句进行声学实验,测算出时长数据,用excel和SPSS进行统计分析.
三、实验结果分析
(一)字停延率表现
运用停延率的计算公式,对6为越南留学生四个声调汉语陈述句的单字停延率分别进行了计算,并将结果在柱形图中表示出来,以便清晰、直观地反映不同声调语句的字长表现.
1.阴平句
图1是越南留学生汉语阴平句“张中斌星期天修收音机.”的字停延率的柱形图,图2是对照组——汉语母语者阴平句字停延率柱形图.
由图2可知,汉语母语者阴平句韵律边界前,即句中三个韵律词的最后一个音节,都被延长了；韵律边界后,第7个音节发生了轻微延长（不具有普遍意义）；全句边界前的最后一个音节,发生了延长；韵律词中间的音节均无延长；全句音长最短的音节为句中韵律词中间的“期”（第5个音节）,最长的全句边界前最后一个音节“机”（第10个音节）.句首音节接近1.
由图1可知,韵律边界前：6个越南留学生汉语陈述句句中三个韵律词的最后一个音节都被延长了.韵律边界后：第7个音节,6个越南留学生全部发生了延长,且停延率较大.韵律词中间的音节：发音人a第2个音节延长.全句最短的音节：第5个音节（a、e、f）；第9个音节（b、c、d）,同为韵律词内部的音节.全句最长的音节：第10个音节（无）；第7个音节,即动词（a、b、c、d）；第6个音节,即句中韵律词的末字（e、f）.全句首音节：发音人a、e、f发生延长,且发音人b全句首音节接近1.
2.阳平句
图3是越南留学生汉语阳平句“吴国华重阳节回阳澄湖.”的字停延率的柱形图,图4是对照组——汉语母语者阳平句字停延率柱形图.
由图4可见,汉语母语者阳平句韵律边界前,即句中三个韵律词的最后一个音节均延长；韵律边界后的第4和7个音节没发生延长；全句边界前的最后一个音节均发生了延长；韵律词内部的第9个音节,发生延长,但是不是普遍规律.全句最大停延率出现在全句最末字“湖”,最小停延率出现在第5字“阳”.另外,与阴平句不同的是全句第一个音节停延率很小.由图3可见：韵律边界前：音节10没延长的（a、b、d、f、g）.韵律边界后：第4个音节发生延长的（a、b、f）,第7个音节发生延长的（b、c、d、e、f）.韵律词中间的音节：发音人b、g、f第8个和第9个音节延长；发音人c第8个音节停延率为1.全句最短的音节：第1个音节（a<第1个和第2个停延率相等,均为全句最小>、b、c）；第2个音节（a、d、e、f）.全句最长的音节：第3个音节（a、c）；第6个音节（b、d、e、f）.
3.上声句
图5是越南留学生汉语上声句“李小宝五点整写讲演稿.”的字停延率的柱形图,图6是对照组——汉语母语者上声句字停延率的柱形图.
延长,第7个音节延长；韵律词中间的第2,第5和第9均有停延）--阴平句的7号音节,阳平句的9号音节,上声句的2号、5号、7号、9号音节也发生了延长,但这些音节的时长表现并没有在四个声调语句中的相同位置上表现出一致性和规律性,仅为个例表现,时长延长在这些位置上并不具有普遍意义. 全句停延率最大值出现在第2个音节“小”上,最小停延率出现在第1和第4字（0.7）.全句边界前的最后一个音节发生了延长. 全句第一个音节未发生延长 .
由图6可知,越南留学生韵律边界前：发音人a,第3个音节没延长；发音人b第3个、第6个和第10个音节均没延长；发音人c第3个和第10个音节没有延长；发音人d第10个音节没有延长；发音人e,第三个音节没有延长；发音人f第6个和第10个音节没有延长.韵律边界后：第4个音节均未发生延长；第7个音节均发生延长.韵律词中间的音节：发音人a、b、d第2和第8个音节延长；发音人e第2个音节延长；发音人g第2和第9个音节延长.全句最短的音节：除发音人b外最短音节都出现在第4个音节上.全句最长的音节：6个发音人最长音节都是第7个音节,即动词.
4.去声句
图7是越南留学生汉语去声句“赵树庆毕业后到教育部.”的字停延率的柱形图,图8是对照组——汉语母语者去声句字停延率的柱形图.
由图8可知,汉语母语者去声句韵律边界前,即句中三个韵律词的最后一个音节发生了延长；韵律边界后的第4个音节未延长,第7个音节停延率接近1；全句边界前的最后一个音节发生了延长.全句最大的停延为第3个音节“庆”,最小的停延为第4个音节“毕”；全句第一个音节没有发生延长.
由图7可知,越南留学生韵律边界前：音节10没延长的（a、c、d、f）.韵律边界后：和汉语母语者一样6个越南留学生第4个音节均为延长；发音人c、d、f第7个音节发生延长,且发音人e第7个音节的停延率接近1.韵律词中间的音节：发音人a、d、f第2个音节延长.全句最短的音节：第4个音节（a、d）；第5个音节（e、f）；第9个音节（b、c）.全句最长的音节：第3个音节（b、c、d）；第6个音节（a、e、f）.全句首音节：发音人a、e发生延长.
5.小结
经过SPSS单因素方差分析,6个越南发音人的汉语陈述句停延率在95%的可信区间内没有显著差异,所以取6个发音人停延率的平均值与汉语母语者的数据做对比.图9是6名越南留学生和汉语母语者四个声调语句字停延率对比图,可见：1.汉语母语者韵律边界后的第4个音节均没有发生延长,而第7个音节发生了延长.而越南留学生第7个音节,即动词的停延率,无论是在阴平句、阳平句、上声句还是去声句中均大于汉语母语者.2.汉语母语者韵律边界前各字的停延率均大于1,即各字都发生了音段延长.而越南留学生全句边界前的最后一个音节,没有延长（阴平句除外）3.汉语母语者韵律词内部各个音节的时长表现均为韵律词末音节的时长最长,越南留学生没有呈现出这种规律.
(二)词停延率表现
越南留学生汉语陈述句的习得在字长方面表现出一些不同于汉语母语者的特点,那在词长方面又有什么特点呢？
1.各声调句子词停延率
由表2可知,对于汉语母语者而言,各个语句韵律词相对词长最长的部分不太一致.从整体上看,句末韵律词没有发生延长.不同声调语句内部词长表现的这种差异性是可以理解的,相对词长反映了词长的整体表现,它的大小与韵律词内部各音节的结构特点、音节数量、发音人发音方式等多种因素相关,这种变量的多重性会导致结果的差异性.但是,句中韵律词在四个声调语句中的表现一致,相对词长均小于1,韵律词整体上没有发生延长,这可能和韵律词在句子中所处的位置相关,与处于边界处的（边界前或边界后）句首、句末韵律词相比,句中的韵律词突出韵律边界的责任较小.
由表1可知越南留学生汉语陈述句中动词在四个声调的语句中表现一致,均延长；句中韵律词在阳平句中略有延长.
2.小结
我们再来看一下四个声调句子的平均值有什么表现（见表3、表4）.为了更直观,我们将四个声调的句子词停延率的数据绘制成柱形图（见图10、图11）.
由表4和图11,汉语母语者,自然焦点句中词长分布均匀.句末韵律词的时长最长,句中韵律词较短.词长的最大差值为8%（0.95-1.03）,说明自然焦点句的词长差异并不明显.由表3和图10可知,动词的时长最长,发生延长；句末韵律词较短,没有发生延长.词长的最大差值为28%（1.21-0.93）.
通过对比越南留学生和汉语母语者汉语陈述句词停延率的数据可知：
1.母语者词长分布均匀,越南留学生词长分布起伏相对较大.越南留学生汉语陈述句词长的最大差值为28%,汉语母语者为8% .
2.越南留学生动词的时长最长,发生延长；句末韵律词词长最短,汉语母语者句末韵律词的时长最长,句中韵律词最短.
3.偏误分析
以上我们分析了越南留学生汉语陈述句停延率的特点,那么产生这些特点的原因是什么呢？我们结合这6名越南发音人的语调调域图来分析.
图12是越南留学生汉语陈述句句末调域字音调域图,结合这6个越南留学生句末调域字音调域图分析（左边为女发音人,右边为男发音人）,句末调域中,发音人a,动词的上线承担句末调域上限；发音人b,动词同时承担句末调域的上限和下限；发音人c和d,动词的下线承担句末调域的下限.对于末字音节,只有发音人d句末调域末字的上线和下线承担了全句调域的上下限.
可见在越南留学生汉语陈述句中,动词在调域上的负担量很重,可见越南留学生很重视动词的发音,在发音时有意无意的强调动词.而句末末字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在一句话即将结束时草草了事,在音高上体现为字调域偏窄,且上线不高,下线不低,在音长上体现为停延率大多小于1,没有发生延长,句末韵律词的停延率为全句停延率最小的.
四、总结与讨论
经过SPSS单因素方差分析,6个越南留学生汉语陈述句停延率数据在95%的可信区间内,与汉语母语者没有显著差异,可见,越南留学生汉语陈述句停延率习得较好.
经过对比越南留学生与汉语母语者汉语陈述句字停延率和词停延率可知：
1.越南留学生第7个音节,即动词,均发生延长,且其具体数值无论是在阴平句、阳平句、上声句还是去声句中均大于汉语母语者.
2.越南留学生全句边界前的最后一个音节,没有延长（阴平句除外）.
3.汉语母语者韵律词内部各个音节的时长表现均为韵律词末音节的时长最长,越南留学生没有呈现出这种规律.
4.母语者词长分布均匀,越南留学生词长分布起伏相对较大.
5.越南留学生动词的时长最长,发生延长；句末韵律词词长最短,汉语母语者句末韵律词的时长最长,句中韵律词最短.
虽然越南留学生对汉语语调时长的习得总体好于音高上的习得,但还是存在着“夸张动词”和“虎头蛇尾”等现象.正是这些语调上的偏误,使得这些越南留学生明明已经到了高级阶段,能自由和中国人交流,但是始终去不掉“越南腔”的原因.
语调教学要贯穿于对外汉语语音教学的始终.针对汉语水平较高的留学生,教师在课堂操练的时候要注意不要过分强调动词,同时说一句话的时候不能“虎头蛇尾”,因为语句末字在语调中起到很重要的作用.
可以增加朗读课的课时,或将朗读训练穿插到日常课堂教学中.在教案设计的时候,我们会安排课文操练的环节,其中有课文朗读.但是在实际教学中,词汇和语言点的操练会占据大部分时间,在课文操练环节,我们通常会“牺牲”集体朗读课文的时间,以换取更多的语言点操练的时间.
汉语语调与字调相关,又与句法、语义甚至语用等多个因素相关.考虑到汉语语调的复杂性,初、中级的留学生不能很好地理解汉语语调,可能出现将语调等同于字调,或是不考虑语义,出现“一字一蹦”的现象,所以本文只选取了高级阶段的留学生,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没有办法比较各个阶段的留学生在停延率的习得上有什么不同.所以今后还会分析不同级别的越南留学生汉语语调的特点,以期更全面的考察越南留学生汉语语调的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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