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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师之谜:亨利米肖的双重面相

王佳玘

【摘 要】 亨利·米肖创造的“喝师”形象因其出场的短暂而鲜少为学界专门提及.这个人物身上兼具东方哲学的意蕴和西方神秘主义的色彩,更隐藏了米肖本人的投影,其重要性值得挖掘.本文旨在深入诗歌文本,通过具体分析揭示“喝师”形象的意义:他既诠释了人类对时间和认知之谜的探索,也代表了米肖本人的双重面相:诗人既追求内在精神空间的宁静,也强调对外在生存空间的抗争.

[Résumé]Sous la plume d’Henri Michaux, le Ma?tre de Ho, par sa présence éphém&egre;re, échappe souvent &agre; l’attention des critiques. En effet, ce personnage incarne d’un c?té la philosophie orientale et de l’autre c?té le mysticie occidental. C’est sur lui que se projette l’ombre du po&egre;te lui-même, ce qui mérite une analyse textuelle détaillée, pour dévoiler le myst&egre;re de ce gourou aux formules de sagesse totalitaire?: en percevant les énigmes du Temps et du Soir, le ma?tre représente les faces interne et externe de Michaux, qui est &agre; la fois un po&egre;te de la sérénité, du calme et de l’affrontement, de la bagarre du contre.

【关键词】亨利·米肖 喝师 时间 认知 内外空间

亨利·米肖(Henri Michaux,1899-1984)作为诗人、画家,以其无可归类的独特风格在二十世纪的西方文坛中占据重要一席.“他是一个生下来就觉得地球太小的人”[ 董强:《中译本序:世界尽头的旅行》,载《厄瓜多尔》,亨利·米肖著,董强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3页.].他如智者,既身处现实之中,又超脱世事之外,洞烛幽微,搭建起联通内与外、幻与真的精神空间.他在无垠奇谲的想象国度里,虚构出各种异于常俗的种族、人物,试图以此来揭示生存的“实质”,即“他从童年起就觉得存在于某处、却显然并不为周围人所知晓的秘密”[ Cf. Henri Michaux, Quelques renseignements sur cinquante-neuf années d’existence, in ?uvres compl&egre;tes, dans la collection Biblioth&egre;que de la Pléiade, édition établie par Raymond Bellour, ec Ysé Tran, Gallimard, vol. I, 1998, p. CXXXI. ].在米肖创作的众多文学形象中,最著名的有“羽毛”(Plume)、“梅朵桑”(Meidosem),等等,他们或是荒诞世界中“反英雄”的代表人物,或是介于具形和无具形之间、飘逸轻盈的诗意存在.他们经过无数评论家的精彩诠释,成为诗人思想的经典代言.然而米肖的想象维度何其宽广,我们也应注意到其它虚构形象的价值,其中就有一位很少被提及的人物,他只在四首连续的短诗中昙花一现,但他身上却兼具东方哲学的意蕴和西方神秘主义的色彩,更隐藏了米肖本人的投影,因此尤为值得我们深入挖掘其中的内涵,而不应因其出场的短暂就忽略他的存在,这个人物就是“喝师”(Ma?tre de Ho)[ 此处援引杜青钢的译法,参见《米修与中国文化》.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0,94页.后文凡出自同一著作的引文,将随文标明出处页码,不再另行作注.].

“喝师”出现在米肖于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创作的诗集《考验 驱魔》(épreuves, exorcies)中,他是四首散文诗的主人公,即:《斯芬克斯》(Les Sphinx),《迷宫》(Labyrinthe),《世界》(Monde),《平静》(Le Calme).有关“喝师”这一形象的专门讨论非常少,法国学界最早、最集中的介绍来自罗内·达杜恩的论文《喝》[ Cf. Roger Dadoun, Ho. Europe, Henri Michaux, n° 698-699, juin-juillet, 1987, pp.101-106.],学者从“喝师”的名字到身份象征都给出了极有意义的提示.国内的研究则始于杜青钢的专著《米修与中国文化》中的简述,作者从宏观角度展开丰富联想,将“喝师”的行为与“临济之喝”联系在一起,旨在说明禅宗智慧对米肖思想的深刻影响.刘阳在其专著《米修:对中国智慧的追寻》中则引介了达杜恩论文中对“喝师”名字的解释,并沿用、发展了杜青钢的主要观点,将“喝师”的原型追溯到临济宗的创始人义玄禅师[ 参见刘阳,《米修:对中国智慧的追寻》.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7,74-78页.后文凡出自同一著作的引文,将随文标明出处页码,不再另行作注.].两人的观点提供了一个新颖的角度,但论述稍显简略,尚未就文本本身展开详细讨论.特别是,这四首诗初看起来显得有些高深莫测,玄之又玄.但细读之下,会发现它们实则连成一体,暗自遥相呼应,更将米肖一直以来致力构建的内在空间与外在空间联系在一起.因此文本将在以上提及的几篇高屋建瓴的研究基础上,力求更多地贴近诗歌本身,希望从文本内部、以更具体的分析来解读“喝师”形象的意义所在,并揭示他是如何成为诗人米肖双重面相的化身.

一、“喝师”之名:身份之谜

“喝师”是谁?让我们先从他的奇特名字入手.在西方文化背景下,“喝”(Ho)这个姓氏充满异域色彩,极具隐喻意味.首先,达杜恩对此提供了一种解读方式.它可理解为诗人姓名的变体,是其视觉和听觉效果的结合:其中的“H”指诗人名字“亨利”(Henri)的首字母,而“o”则等同诗人姓氏“米肖”(Michaux)的尾音[o].另外,“o”还会使人联想到“东方”(Orient)的首字母,似乎是在暗示诗人的精神国度.从这个角度看,我们可将“喝师”看作米肖本人的缩影.其次,《米肖全集》的编纂者雷蒙·布鲁尔也提出了另一种解读方式.他认为这个名字的灵感可能来源于路易·勒文的著作.此人是德国毒理学家,被称为“现代精神药理学之父”.他曾在书中提到:“仙人球被吸食致幻剂的人称作‘Ho’”.米肖曾在1942年参阅过勒文的著作,并在1950年出版的《过眼烟云》(Passages)中引用过勒文的几行文字[ Cf. Raymonde Bellour, Notes du Monde, in O.C. I, p. 1356. Et Louis Lewin, Les Paradis artificiels, Biblioth&egre;que scientifique, Payot, 1928, p. 123.].诗人从很早开始就对致幻剂对于人类精神、意识的影响产生了浓厚兴趣.他在详研过麦司卡林、印度、LSD25、裸头草碱、致幻蘑菇的药理后[ Cf. Jean-Pierre Martin,?Le buveur d’eau et les psychotropes, in Henri Michaux, Gallimard, 2003, p. 511, pp. 514-515.],于1956年首次尝试服食麦司卡林[ Cf. H. Michaux, Quelques renseignements sur cinquante-neuf années d’existence, Ibid., p. CXXXIV.],并忠实记录下致幻后的各种亲身体验.他陆续出版了四部相关著作:《可怜的奇迹》(Misérable miracle,1956),《震荡的无穷》(L’Infini turbulent,1957),《得自深渊的知识》(Connaissance par les gouffres,1961),《精神的巨大考验》(Les Grandes épreuves de l’esprit,1966).在这一语境下看,布鲁尔的解读不无道理,“喝师”的名字也可能预先暗示了米肖将通过服食致幻剂,展开对意识极限的探索.此外,“喝师”在诗中的一些描述也与致幻后的情景非常相似,我们将在后文中提到.综合以上观点,米肖创造的这个名字充分发挥了文字符号的声形特征,使“喝师”这个人物在甫一出场就具有多重象征意义,为他的身份更添神秘.而喝师的言谈也如宗师一般,语露机锋,饱含哲理.现在就让我们进入诗歌文本,尝试逐步揭开“喝师”的秘密.

二、喝师与迷宫:时间之谜

万物坠落,喝师说.万物坠落,你已游荡在明日的废墟里./……/一切都变硬,喝师说,一切都变硬并回归头脑.……/待时辰到来,它会用无穷无尽的硬石阻拦你./一切都沉淀.一切都成为石头,喝师说.由唇到石,由光亮到消亡.

(《斯芬克斯》,《米肖全集》第一卷,1998:796)[ 文中凡未指明的译文,皆为笔者自译.]

在这简短的几句警语中,喝师以洞察万物的清醒为我们揭示了物质世界的双重性.一方面,它以冰冷坚硬的外表出现,如诗中所描述的:“一切都变硬”,“一切都沉淀”,“一切都成为石头”.万物仿佛都处在一种“坚固的状态”中,“重如磐石”、“受严苛法条的约束”[ H. Michaux, Passages, in O.C. II, 2001, p. 364.];而另一方面,物质世界又永久地笼罩在无常的阴影中,一夕之间就可能“万物坠落”,今天矗立如常的明天就可能夷为“废墟”,白日里还存在的事物到夜晚就已消亡.正如米肖在另一首散文诗中所感叹的:“我用数载光阴找到一片更为坚固的土地./轰然断裂,断裂声此起彼伏”[ H. Michaux, épreuves, exorcies, O.C. I, p. 781.].世界并不可靠,随时面临倾覆的危险,所谓稳定不过转瞬即逝.因此,喝师在这首诗里呈现了一种近于悖论的世界观:万物注定会变硬,而变硬并不意味着坚固,反而是毁灭的先兆.从有到无,没有中间状态,没有过渡.

不过,在喝师看来,这只是对世界最原初的看法.他随即上升一级,又为我们展现了物质所具有的灵动、丰富的一面,它不再不堪承重,而是将变化包容其中:

注定死亡的会出生,喝师说.唉,对生的千万次叹息,喝师说.此乃缠绕,是相互缠绕./得亦失.近亦退.……/万物汇涌,喝师说.万物溢出.万物皆在那里.

(《世界》,《米肖全集》第一卷:797)

在这段描述中,世界不再是既坚硬又脆弱的固体状态,而是变得如液体一般具有流动性,同时不失其内聚力:“万物汇涌”,“万物溢出”,一切都在生发之中.此时的喝师仿佛身处致幻状态,将万物的起伏波动不断强化、放大,正如服用致幻剂后的诗人在《得自深渊的知识》里记录的:“现实、物体本身失去了体积和硬度,不再严阵以待地对抗无处不在的、变化中的流动性”[ H. Michaux, Connaissance par les gouffres, in O.C. III, 2004, p. 3.].“一切都在滑动/只有滑动/全都不停,继续在滑动”[ Ibid., p. 39.].就这样,麦司卡林化解了物体的棱角,将一切都溶于一种元浆中,世界由此形成,并不断重组.在喝师和米肖眼中,一切都是未完成的,始终在生命的进程中行进,由此展现出各种存在状态.就这样,我们逐渐从物质状态过渡到非物质状态,从物化的世界过渡到形而上学:“于是俗世退去,没有什么可以留住它.神圣、非物质由此登场……经由使人超脱的介质,精神性瞬间在这里盈溢”[ H. Michaux, Misérable miracle, in O.C. II, p. 776.].喝师同米肖一起,在精神的震颤中,为我们揭示了一个运动中的世界,生与死循环往复,万物在其间不断被创造,生生不息.一种新的神秘主义的世界观由此形成,物质的界限被打破,而进入到精神现实的范畴中:

迷宫,生命,迷宫,死亡./迷宫无止尽,喝师说./万物深陷,无从解脱./新痛之后,自杀者复生.……/自以为展开生命长卷的人/什么也没展开./没有出路/世纪也在地下活着,喝师说.

(《迷宫》,《米肖全集》第一卷:796-797)

喝师口中的迷宫远比著名的米诺斯迷宫更广阔无边,它在这里成为时间的隐喻.结合前两首诗会发现,时间的痕迹随处可见:从“明日”、“待时辰到来”到“无止尽”、“生命长卷”、“世纪”,等等,这些状语标记散布在这座迷宫之中,将它衍生成一个“时间之谜”,拥有使万物“石化”的魔力.时间本身就是建造迷宫的墓石,它封住了所有出口,使迷宫中的一切都“无从解脱”.时间见证了人由生到死、死而复生,不由分说地推动人类在没有尽头的迷宫中不断前行,直至被迷宫所吞没,与逝去的时代一起永留地下,存而不亡.喝师用迷宫象征人类所处的绝境,即面对时间之谜,人注定落败的宿命.

三、喝师与斯芬克斯:认知之谜

然而,人类的困境还不止于此,与时间迷宫对应的,还有知识的迷宫.喝师从一出场,就抛出了斯芬克斯的寓言,以此概括人类的认知过程:

对你说话的人是斯芬克斯.曾经的你,你曾有过的父亲是斯芬克斯.那么,从曾经顺从你的斯芬克斯身上,你明白了什么?

他如不能解决走向他的人,一个斯芬克斯就会在原地形成,人们正是死于斯芬克斯.

(《斯芬克斯》,《米肖全集》第一卷:796)

斯芬克斯是喝师口中和米肖笔下均屡屡被提及的形象,她在诗中延续了她在希腊神话里的象征意义,代表难解的谜题.与传统略有不同的是,喝师所说的斯芬克斯可以托生在任何人身上,成为对过往经历的拷问和一种普世般的神秘存在.她横在路前,向经过的人发问,“她提的问题是所有问题中最严峻的.迎面,永远是同样的问题”[ H. Michaux, Chemins cherchés, chemins perdus, transgressions, in O.C. III, p. 1157.].与她相遇的路人都被置于俄狄浦斯式的处境中,需要直面人生的终极秘密.不知道答案的人会被斯芬克斯踩在身下,因不能承受她的重量而丧命.于是,斯芬克斯之谜也被用来象征“不可避免的事物”[ Dictionnaire des symboles?: Mythes, rêves, coutumes, gestes, formes, figures, couleurs, nombres, par Jean Chevalier, Alain Gheerbrant,?éditions Robert Laffont, collection Bouquins, 1982, p. 906.],它与人类执著的求知欲紧密联系在一起.然而,在米肖看来,求知的过程又天然具有不可逾越的局限,就像生命会受到死亡的制约一样:“无论我们在思考什么内容,我们只会犯错.……一切事物,一切存在,一言以蔽之,呈现在我们面前的‘自然’,是混乱不明的.”[ H. Michaux, Qui je fus, in O.C. I, p. 77.]

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喝师对博学者常怀戒备之心,他认为“全知”永远只是人类的幻想:

让学者远离我,喝师说.他知识的棺椁限制了他的理性.“哦!自由!”喝师说.让端坐思考的人远离我.

(《世界》,《米肖全集》第一卷: 797)

在喝师看来,知识不是永恒不变的,不具有什么确定性,而注定要与时俱进.无论是什么样的知识,一旦像入殓一般被圈定了范围,将成为知识本身的最大障碍.只有打破其固定结构,不断突破,知识才有价值.因而,知识时时处在自我更新中,知识成形的同时也在重组,被呈现的同时也有所被遮蔽.它浑如投射在我们脚下的影子,永远比我们更迅速,永远捕捉不着.喝师由此颠覆了我们通常所理解的知识,他更强调它本质化莫测的一面,他甚至将求知的过程变为一种与斯芬克斯对峙的极限体验,即试图去触碰触不可及的事物,去理解无解之谜.

因此,在米肖笔下,象征知识之谜的斯芬克斯会“面色痛苦”,露出“令人难以承受的眼神”[ H. Michaux, Passages, in O.C. II, p. 330.].她永不停歇地用“一个费解的问题”[ Ibid., p. 331. ]使人发怒或焦虑,她甚至并不期待答案,而只是为了将秘密继续维持下去:

长着人眼的斯芬克斯舒展躯体,端坐在巨大的底座上,身负不可言说的知识,保持着她不应被搅扰的姿势.

(《寻路,迷路,违规》,《米肖全集》第三卷,2004:1157)

斯芬克斯的沉默使“不可言说的知识”更显得玄秘莫测,也排除了用语言交流的可能.米肖认为,真理在本质上就不可言喻,不应被僵化的词语限定.在诗人的想象里,言语会冻住、硬化成“杂乱无章的巨石”[ H. Michaux, En rêvant &agre; partir de peintures énigmatiques, in O.C. III, p. 699.],在对话者的交谈过程成“一处愈加庞大、愈发不可用的遗迹”[ Ibid., p. 700.].言说就如同堆砌“乱石”[ Ibid.],只会绊脚,进而羁绊住人类的思想和未来.因此,米肖主张应该在语言的质料余温尚存时,不停去搅拌它,以保持它的潜能和活力,从而避免被某种“模范”所定型、限制.在这一层面上,诗人其实是用斯芬克斯的寓言来影射一种悖论,即知识的命名和其含义之间的悖论,它源自一种深层的“语言本身的排他性”[ Michelle Tran Van Khai, Mouvements, passages, transgressions?: de l’onomatopée &agre; la mythologie, in Passages et langages de Henri Michaux, réunis par Jean-Claude Mathieu et Michel Collot, José Corti, 1987, p. 149.].因为任何语言上的描述都难免会变成一种分类或列举,而我们又永远不能将分类或列举穷尽.同样,任何明确的定义都有可能将知识幽禁在一种“凝固、胶着、硬化、干尸化”[ Ibid.]的状态中,而这种封闭的状态则会扼杀其它的可能性.我们发现,关于知识与语言之间的关系,喝师的观点与道家的主张不谋而合.喝师所说的“知识”的奥义近似于道家所主张的“道”,即宇宙万物的本原、实质,也可引申为西方语境下的真理、原则、规律等.道家认为“道”应是无形、无名的,正如《道德经》的开篇,老子就明确指出了“道”与“名”之间的辩证关系.

“道”作为万物之宗、知识的本体,无名就是指其没有形状,意在言外.正如王弼在注《道德经》第二十五章中的“吾不知其名”时所解释的:“名以定形,混成无形,不可得而定”[ 《老子道德经注校释》,(魏)王弼注,楼宇烈校释,中华书局,2008年,页二.].命名即意味着设定分别、界限,会有损“道”的真义.“道”由自然演化而来,变动不居,恒无常态,因此也不能由某个确定的称谓来将其固化.荷兰汉学家戴闻达在翻译、注解法语版《道德经》时,也表达了同样的观点:“在一个不稳定、不断变化的世界中,概念的内容也不是永久、不变的.因此,只有那些可以表达‘持久的易变性’的称谓,才是唯一恰当的称谓”[ Tao T? King : le livre de la voie et de la vertu, Texte chinois établi et traduit ec des notes critiques et une introduction par J. J. L. Duyvendak, Librairie d’Amérique et d’Orient Adrien Maisonneuve, Paris, 1987, p. 3.].这也解释了道家为何选择用“道”这样一个模糊的称谓来权且指代自己的核心思想.老子称“道法自然”,就是为了在最大限度上让这一命名可以容纳更多的可能性,乃至自然的各种变化.

诗人米肖深受道家思想影响, 他一方面强调语言的有限性,一方面也强调自然的多变性.我们所处的世界混沌芜杂,充满了未解之谜:“任何新观察、新思想、新创造,似乎都会(用光)开发出阴影区”[ H. Michaux, Plume, in O.C. I, p. 665.],同样地,“任何科学都会产生新的未知.一切意识都会产生新的无意识.一切新收获都会产生新的虚无”[ Ibid.].世间的一切都处在彼此的连锁反应中,盘根错节在无限的谱系里,像一束光会照亮一片黑暗地带,但随即又会发现毗邻的另一片黑暗地带,并如此这般延续下去.

因此,语言就像这束光,时刻追逐着未解之谜的阴影,一如米肖在其散文诗《谜题》(énigmes)中的描述:“我就是话语,试图追赶思想的速度”[ H. Michaux, Qui je fus, in O.C. I, p. 82.].然而,这是一场注定落败的追逐,话语和思想之间永远相隔一步之遥.语言只能试图去接近思想而永远不能将其擒获.故而知识也是如此,它的本质不可捉摸,始终都在言、形之外.更何况,任何新发现又都伴生出新的无知.或许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喝师会在《世界》里宣称“得亦失.近亦退.”米肖在其后创作的《路标》(Poteaux d’angle)中也呼应了这一观点:“你记住.有所得的人,他的每一次得到,都是失去”[ H. Michaux, Poteaux d’angle, in O.C. III, p. 1045.].那么,面对这个我们注定会挫败的神秘世界,我们还能做什么呢?为了既不陷入一种彻底的不安全感,也不就此故步自封,米肖选择了一种权宜之计:

只需……让自己清醒意识到自己是活在一个充满谜语的世界里,最适合的方式就是也用谜语来回应它.[ H. Michaux, Passages, in O.C. II, p. 363.]

用谜语来解释谜语,可将这一态度看作是诗人面对神秘世界所作的折衷,他并非全然妥协,而是试图用更为迂回的方式来接近真相.为此,他需要使用一种类似道家的表述,即一种更为灵活、开放的语言:它既能描述过去,也展向未来,它能将无序与有序、显义与晦义、现实与虚幻、存在与虚无连通于一体.因此,米肖向来对如何命名一个事物并不热衷,他认为一个词对有些人而言意味着一件物品,对另一些人而言则只是一个词而已,而他想表达的是“有触感的事物,立体的事物”[ H. Michaux, Les Rêves et la Jambe, in O.C. I, p. 18.].于是,他不断尝试多种类型的书写方式,力图将文字和视觉融合在一起.这也是为什么他一边创造一种类似世界语(l’Espéranto)的新语言,一边拾起画笔,并在创作后期逐渐将重心从写作转向了真正意义上的绘画.

在这个背景下回看喝师口中的“斯芬克斯”,会发现米肖隐含其中的深意:在她身上同时汇聚了语言和视觉的魔力,她以口向世人发问,以“火焰般的命运之眼”[ H. Michaux, Passages, Ibid., p. 330.]洞察世情,她的眼和口就是米肖回应神秘世界的神秘隐喻.斯芬克斯既成为画中的形象,也象征画作本身:她附身成画中的对话者,向凝视她的观者发问,促使观者去直面认知的极限.

因此,喝师是借用斯芬克斯的眼和口来象征认知之谜,促使主体展开对意识和表达方式的探索.斯芬克斯的重量暗喻人类命运的重负,喝师以此激励人类走出自我,学会面对自身的生存状态.尽管永生被囚禁在时间的迷宫中,人类依然在探索其褶皱间的奥秘,寻求出路,就像喝师在《世界》的结尾向外呼喊“哦!自由!”

四、喝师之叹:双重面相之谜

这迅疾的一声“哦”,听来似是一声自发的感叹,却表达了生存的震颤和不安.此时的喝师不再像前三首诗中表现得那样端凝冷峻,他在第四首诗、他的最后一次亮相中一反常态地连续发出两声呼喊:

新的法条已准备就绪.各种新法条已经降临.……、/平静,喝师说/平静与焦虑.这是牝鹿与豹的迁徙,直至它们最后相遇.哦,时刻!哦,非凡的时刻!于是一切变得如此简单,如此简单./平静,喝师说.

(《平静》,《米肖全集》第一卷:797-798)

喝师在行将隐退之际连发数声“哦”(Oh),显得颇具意味.它的写法在形式上恰与喝师的名字(Ho)对称,似乎是在暗示喝师于平静之外的另一面.达杜恩就此给出的诠释很有启发性.他认为,“哦”(Oh)作为叹词,从词形到声音都像是冲外界的一声呼喊,因而代表了主体由内而外、走向外在空间的过程.与此形式相对应,“喝”(Ho)则代表了主体向自己内心最深处、向其“遥远的内在”[ 此处指米肖的同名作品(Lointain intérieur),以散文诗为主,是诗人构建其“内在空间”中的代表作.]的召唤,因而代表了主体向内自省、深入自身内在空间的过程[ Cf. Roger Dadoun, Ho, op.cit., p. 104.].

关于“喝”和“哦”的对应,杜青钢则给出了另外的解释.他更倾向将喝师置于东方文化背景中理解,喝师的“喝”就是指临济之“喝”.因为禅主张不立文字,认为语言会阻碍我们发出真声.而呼喝则“直出内心,是真声之现.它是反语言的”(杜青钢:94).因此呼喝可以阻止无尽头的语辩,使声音沉寂.杜青钢继而列举了四种临济之喝[ “临济四喝”是指:“第一,好似金刚王宝剑;第二,仿佛蹲在地上的金毛狮;第三,探竿影草;第四种根本不作一喝用”.法国学者德波将第四种喝表述为“菩萨的最高教诲,其威力足可止息其它声音.闻此吼,动物纷纷静默,鸟儿停止飞翔.”参见杜青钢,同上,95页.以及Catherine Despeux, L’Ecole Tch’an de Ni?u-tseu, in Herm&egre;s, Tch’an, n° 4, nouvelle série, Editions des Deux Océans, 1985, p. 112.],并将喝师的感叹“Oh”赋予“禅的威力、效用和痕迹”(95).“哦”是诗人的即刻感受,在语言显得无力时使用,与禅相通,追求原真.杜青钢在论述结尾概括道:“Ho”是“临济的招法”,“Oh”既是诗人“借用禅之智慧取用母语所持的呼喝”(95),也是他跳出禅的界围,所用的“驱魔袪灾”(96)之法.根据我们的理解,杜青钢认为“喝”和“哦”的本质是相同的,都是为了喝止、祛除语言的假象,为了弥补言之不足,而用无言一呼来映示真相和自然.刘阳也延续杜青钢的观点,又进而将喝师的身份具化,认为他“特指义玄(临济宗先驱),人称为喝师”(刘阳:78).喝声的目的是为了达到“真理和安宁”,最终进入“默启”(78).无论米肖在创造喝师形象时,是否真的暗藏了“临济之喝”的典故,杜青钢和刘阳的联想无疑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新的角度.

如果回归到诗歌文本,我们可以说,从“喝”到“哦”,表达了喝师精神世界的两种状态,也暗示了诗人米肖在精神与身体、内与外、虚与实之间的徘徊探索.他是借助喝师的形象来表达一种辩证的世界观,因而将喝师塑造为“新法条”的布道者,以此启发众人学会与世界相处.具体而言,就是在“平静”与“焦虑”之间找到平衡,这两种状态分别被喝师比喻为“牝鹿”和“豹”,也可暗喻喝师的两副面孔(Ho/Oh).前一张面孔“Ho”平静威严,指向内在,符合喝师身上安宁端肃的东方气质,象征他对生命本源的深入求索,希望由此达到一种寂静、圆满的状态.后一张面孔“Oh”,表情直接,指向外界,“面朝历史”[ Roger Dadoun, Ho, Ibid., p. 105.]:从字形上看,“O”朝向“h”,字母“h”可以想象为是“历史”(histoire)的首字母.特别是,如果考虑到米肖创作这四首诗时,正是1940-1944年间,全人类正处于第二次世界大战的阴影中,那么喝师面对历史的这声声呼喊就更具深意了.这种感叹形式指向外部世界的时空,不仅喝师会使用,还经常出现在米肖笔下,成为他特有的表达方式.

拥有静穆与激烈两种状态的喝师,至此完整诠释了诗人米肖的双重面相.援引作家瓦雷·高戴尔对米肖的评价:“他身上既有柔软的一面,也有坚硬的一面”[ Gong et ouate, table ronde ec Gérard Valbert, Michel Butor, Jean-Charles Gateau, Vahé Godel et Jean Starobinski, in Henri Michaux, Magazine littéraire, n°220, juin 1985, p. 20.].让·斯塔罗宾斯基则认为米肖既是“一个主张对峙、斗争反抗的伟大诗人”,也是“一个安详、宁静、平和的非凡诗人”[ Ibid.].总而言之,喝师身上“令人安宁的双重性”[ Roger Dadoun, Ténuité de l’être, in Passages et langages de Henri Michaux, réunis par Jean-Claude Mathieu et Michel Collot, José Corti, 1987, p. 25.]使他成为“以双重方式存在”[ H. Michaux, Moments, in O.C. III, p. 745.]的米肖的完美化身.

结语

米肖创造“喝师”形象之日,正是现实世界饱受战火涂炭之时.诗人深感欧洲文明的衰落,乃至对全人类的历史进程都产生质疑.他是把自己的隐忧和希望同时投射到喝师身上,故而将他塑造为东西思想兼容合一、内外空间贯通相连的智者.喝师的表达方式极尽精简,他的话语如箴言般短小凝练,恍若漂浮在水面上的冰山一角,却能令人感受到它隐藏在水面之下的庞大气象.喝师的精神世界既面向宇宙和无限,又与人类最遥远的记忆相关联.他是世人之师,亦是时间之师.他从无有之境中凭空降落,短暂出场后又超然而去.他既是“喝师”(Ma?tre de Ho),亦是米肖理想中的“上师”(Ma?tre de Haut),是他寻求智慧之路上的永恒指引.

作者单位: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

(责任编辑:林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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