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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尘埃落定》中的土司形象群落
文／陈扣珠
摘 要：《尘埃落定》为中国第五届矛盾文学奖获奖作品,堪称当代文学中的经典之作.作品中展示的康巴藏族土司制度下的神秘民族一直吸引着无数读者.土司作为康巴藏族土司制度的组成部分在作品中占据着重要的地位.把该部作品中的土司视为一个群落,可以将其分析整理与归为三类：梦想着永远做土司的人——麦其土司和大少爷；野心家般的女土司——土司太太,茸贡土司和塔娜；土司们的土司——“傻子”二少爷.透过这个视角,可以使读者对这部经典之作有更加深入的体会.
关键词：《尘埃落定》；土司；土司制度；权力
《尘埃落定》问世以来,引起了极大关注.人们关注这部作品,大都是注意到了它题材的新颖、视角的独特、语言的诗意化及文化意蕴的丰富,却鲜少有人单独去注意作品中的“土司们”.作者花费大量笔墨着重刻画的麦其土司自然不在话下,他也是整部作品中给我们印象最深的土司,然而其他形象丰满的土司无不为整部作品增添了神韵.本文试图将这些土司视为一个形象群落,对其加以分析整理.
故事发生在20世纪初期.无论汉地的战争打得如何火热,在这片辽阔的藏地上生活着的人们依然故我,各个部落为了争夺粮食和女人相互拼杀.这帮“化外之民”,有着自己的信仰,文化、制度和习俗,忠诚地拥护着各自的王——土司.各个部落的土司以权力为中心交织成一张“土司之网”,他们主动或是被动地卷入其中,发力施威.这张网网罗着康巴藏族土司制度下的土地上的一切,土司与土司之间的交集、疏密、降治组成了一个个有趣的群落.在阶级特征明显的土司制度下,可以说土司的行为决定一切发展的方向.土司们就是土司制度的指向标,在土司制度的兴衰沉浮中起着不可忽视的作用.
一梦想着永远做土司的人
——麦其土司和大少爷
土司制带来的身份地位特权决定了麦其土司和他的大儿子始终是土司制度忠实的维护者.只要土司制存在,麦其土司就会将土司一职进行到底；只要土司制存在,做为长子的大儿子终有一天会当上土司.
麦其土司是这片土地上唯一受到皇帝册封的土司,一块写着“导化群番”的前清皇帝钦赐的御匾可以看出他很受宗主国的重视.麦其土司大权在握,享受着作为这片土地“者”的特权,和中国历史上历代皇帝上演的一幕如出一辙,他要永远做土司,做权力的永远的拥有者.在土司逊位这一节里,复仇人的出现让麦其土司感到害怕,他一病不起,宣布让位给大儿子旦真贡布.而结果是正等着登上土司位子的大儿子,被仇人当作未来的麦其土司给杀了.戏剧化的一幕使麦其土司的病突然好了,他又恢复了以往的神气,对土司该做的事焕发出比过去任何时候都高的热情,准备稳坐泰山大干一场.大儿子的死换来了麦其土司的不死,他仍旧可以做高枕无忧的土司.由此看出权力是麦其土司始终追求的,在他的内心,权力是决不能旁落的.傻子二儿子在北方边界成功地办起了贸易市场,当麦其家的下人们和百姓们都说傻子将会成为未来的麦其土司时,感到不安的麦其土司来到傻子通过苦心经营逐渐打开局面的边界领土,表面上说是到麦其家的夏宫来消夏,实则是来宣布自己的“主人”身份.
在现代文明冲击下的藏区,封闭保守的局面正一步步被打开,传统与现代正上演着激烈的对决.而此时的麦其土司仍然沉浸在权力的漩涡中无法自拔.虽然他购置现代武器,种植,创立边境市场,但这些都只是他巩固统治、追逐权力的一种手段.麦其土司想永远保住自己的地位,维持现状,安安稳稳地做着土司梦.在汉人军队打进官寨时,他还要奋起一搏,高喊着“我是最后一个麦其土司！”麦其土司的每个决定都为维护土司制保住自己的权力而做,然而,他没有想到这些选择恰恰使土司制度从他这里走向终结.可以说麦其土司是整部小说中最典型的土司形象.
大少爷旦真贡布是梦想着永远做土司的第二人.血统的继承决定了他是麦其土司最理想的继承人.虽然大少爷一直被当做继承人来培养,但麦其土司不想也从没有想过退位,因为在继承人的问题上,麦其土司是经过精心“考量”的.做为土司的大儿子,旦真贡布是理所应当的土司继承者,连他自己都从未对此表示过怀疑.英勇善战、机智果敢,大少爷继承了土司父亲身上具备的土司继承人应有的优点.“他喜欢战争,女人和权力”,坚信没有武力和战争解决不了的事情.这些喜好使大少爷身上始终带着一种直率的劲头,看见利益相关项便一股脑扎进去,不会顾忌其他看似关系不大的事.他对傻子弟弟一一“我”很好,直到“我”开始记事后,常常表现出聪明人的智慧,威胁到他的地位,他便“对”我不再像以前那么好了.在打汪波土司的战争中,大少爷带领着军队冲在最前面.在庆祝战胜汪波土司的那个胜利的夜晚,“他被人们簇拥着,人们为他欢呼”,因为他是这次战斗中的英雄.“他那张脸比平时更生动,比平时更显得神采飞扬,在篝火的辉映下闪闪发光.”他为自己离权力的中心更近一步而洋洋自得.
要当土司要继承土司位子是大少爷唯一关心的,这才是其追逐的权力的实现.他所思所想、所作所为都围绕着这一目标,以致蒙蔽了其他的像土司制度是否会继续保留下去这些必须要考虑的问题.天生的优越感使大少爷这位聪明人一直沉醉在土司的美梦中,由此可以把他定义成单纯的鲁莽英雄形象.
二、野心家般的女土司
——土司太太,茸贡土司和塔娜
《尘埃落定》中的女性形象包括两个“卓玛”、两个“塔娜”、“女儿国”国王茸贡土司、汉族土司太太、三太太央宗,等等,都是作者塑造出的个性鲜明的女性.在塑造这些人物形象时,阿来做为少数民族男性作家,笔下不免流露出男性话语权的主体意识,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少数民族女性们一直是被忽略的弱势群体,受不到应有的关注和尊重.所以自古以来都有女性奋力翻身的案例.
作为汉人的土司太太是出身,后被一位药材商转卖给麦其土司而成为土司太太,也算是飞上枝头成了“凤凰’’.了.这样的身世使她表现出极度的权力欲.在麦其土司去汉地请求支援时,她尽情地施展自己作为土司太太的权力.跛子管家只说了一句“要是老爷在……”她便怒其干涉太多斥责“滚出去”.这种权力在握的快感令土司太太十分沉醉,不放过任何可以炫耀她尊贵的身份和至上地位的机会,这也暗示出她渴望一种与过去身世的决裂感.为了凸显权力在握的快感,这位土司太太专横狠毒,不讲任何情面.奶娘德钦莫措刚死了孩子便被抓来给傻子少爷喂奶,由于忍不住哭起来便被土司太太骂晦气、赏耳光.山上的女麻风病人因为在雪中找不到吃的跑下山掉进陷阱里,便被土司太太下令活埋.她当着傻儿子的面吃老鼠,吓得他旧病复发.
作为唯一的汉人生活在藏族圈子里的土司太太,除了一有机会就发号施令外,她明白自己渴望的权力是不会最终攥在自己手里的,便成为她的精神寄托.土司太太的希望就是她的傻子儿子,她盼望着儿子可以成为自己权力的延续.麦其土司宣布逊位后,她力争傻儿子能登上土司位置,即使在麦其土司重新焕发活力当起土司时,她也从未放弃过傻瓜儿子,因为他就是她的希望.这位土司太太的内心深处深深地烙下权力的印记,权力的满足是她寻求安全感的唯一途径,可以说她是一位名副其实的“隐性女土司”.
“女儿国”国王茸贡土司是小说中一位形象鲜明的女土司.这位足智多谋的女土司,在纷繁复杂的土司之网中表现得尤为突出.权力在她的手中被利用得游刃有余.首先不能忽视的是她作为土司的责任,这让她在闹饥荒的年头为了换得粮食出卖色相,甚至出卖女儿.在和麦其土司的周旋中虽处于劣势却丝毫没有表现出胆怯之态.即使傻子女婿对她的茸贡土司之位并没有多大兴趣,她也不忘时刻提防.作为一个女土司,在战争打起来的时候,茸贡土司没有逃亡和束手就擒,而是选择拼死反抗.一个如此“硬汉”的女人有实力和能力领导自己的部落,权力在握带给她的是一份心理上的稳定感和满足感.她不会轻易放弃土司的位置,放弃手里拥有的权力.以致女儿塔娜在被汪波土司抛弃后,更是绝情地宣布和女儿断绝关系.土司的权力正是这位野心家般的女土司始终追求的.
出身高贵的塔娜是茸贡土司唯一的女儿,她的倾城之貌令所有男人垂涎,在这个只有女人掌权的茸贡家族中,公主塔娜就是“隐性的女土司”.如果没有引发的饥荒,漂亮的塔娜只等着做女土司就好,偏在无奈之下被母亲当做换粮食的筹码许配给她并不倾心的傻子.这成为她命运的转折点.她不爱傻子,却寄希望于他有一天能当上土司,给自己权力的依靠.当她认为自己的丈夫是个真正的傻子没有希望可言时,便投向土司继承人大少爷的怀抱.塔娜的一次次背叛,实则都是向权力的趋近.由一位稳坐土司的公主落到嫁给一个前途不定的傻子,她奋力挣扎着填补这种身份上的落差.权力的远离已经让她没有安全感,不断地寻求依靠,才能给她心理上的满足.当已经染上梅毒的塔娜最后一次与丈夫傻子少爷交合后,传承的意义已经在这里终止.最漂亮的女人塔娜被赋予的是一种“红颜祸水”式的身份符号象征.
作者塑造的三位女土司形象皆具有一种文化符号式的原型象征意味.在土司制度的兴衰进程中起着重要的作用,她们的命运实与民族存亡联系在一起而成为一种身份的认同.通过女性的挣扎、对权力的异质追求,她们其实在某种程度上代表着现代文明对传统文化的一种质疑,三位野心的女土司实则成为加速土司制度走向灭亡的助推者.
三、土司们的土司——“傻子”二少爷
在《尘埃落定》中,傻子“我”是作为叙述者的身份出现的.整部作品以傻子“我”的视角来看待这一切,记录这一切.这位麦其土司与汉族太太酒后所生的儿子,痴痴傻傻,但又好像超然物外,看透一切.与所谓的聪明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可谓大智若愚.细想一下作者安排这样一位傻傻的聪明人去叙述这一切,是有其深刻的用意的.正如作品所说,“一个傻子,往往不爱不恨,因而只看到基本事实”,“上天叫我看见．叫我听见,叫我置身其中,又叫我超然物外,上天是为了这个目的,才让我看起来像个傻子的”.
“土司们的土司”是与二少爷亦敌亦友的拉雪巴土司给他的称号.虽然大家都把二少爷当成傻子,但这位傻子少爷一次又一次向那些真正认为他是傻子的人证明了他是个聪明人.傻子的第一次“出彩”举动是在北方边境成功打开了粮食贸易市场.由引发了饥荒后父亲分别委派“我”和哥哥去北方和南方边界卖粮食给土司们,傻子知道这是父亲在考验“我”和哥哥,而聪明的哥哥却不知道父亲的用意,竟把作为贸易市场的边境房子修得坚不可摧,犹如堡垒.接到任务后,除了装备精良的士兵,“我”还带上了厨娘桑吉卓玛,行刑人小尔依,最忠诚的跛子管家,本还想带上书记官,因父亲不同意所以作罢.这样的队伍,不正是麦其土司正拥有的吗？傻子已经为自己配备齐全做一个土司需具备的“部门”,再加上一个和麦其家官寨修建得一模一样的堡垒官寨,可以说：傻子要自立门户当土司了,他要在北方边界上做一个和麦其土司一样的土司.而事实是,已经拥有土地、女人和权利的傻子少爷并不看重这些.在这场聪明人与傻子的较量中,傻子“我”轻松胜出.
叙述者傻子少爷是整部作品中具有先觉意识的典型代表.性格里的仁慈和宽厚体现在他对待下人和百姓的态度上,这是他对人性的尊重.在粮食大丰收后,傻子少爷第一个想到的是给百姓减免赋税.贴身侍女桑吉卓玛是她始终“眷顾”的一位下人,甚至成为他要当土司的一股动力.把桑吉卓玛从奴隶的地位上解放出来,让她成为真正的自由人是傻子心中一直存在的强烈愿望.书记官翁波意西是“我”最知心的朋友,从他身上能看到未来,他只愿意为“我”效力.索郎泽郎和小尔依是“我”的两个小斯,这两个下人和“我”一起从小玩到大,与其说是下人不如说是朋友,连麦其土司都说：“我”有各种各样的朋友,有几个忠心耿耿的奴才朋友不是坏事.
从整部作品来看,傻子少爷始终是一个“聪明人”.他与父亲、哥哥以及其他土司完全不同.作者安排他作为一个旁观者去经历即将走向完结的土司制度,他始终超然物外,对待一切都显示出强大的开放性和包容力.傻子的行为正体现了一种超越历史与民族的先觉态度.对于土司制度的命运,他早已看得清清楚楚,现代化的浪潮是人为因素所不能阻止的,历史的选择终会遗弃落后的文明.傻子选择顺应历史的潮流,总是站在超越物质、权力和土司利益的角度推进事物的发展.在“土司们最后的节日”里,当土司们一齐涌进沾染着梅毒的妓院时,土司制度最后的希望也随之破灭,而“我”也选择了在仇人的刀下结束自己的生命走向完结.至此,一切尘埃落定.
综上,小说中可归总出三种类型的土司,分别是梦想着永远做土司的麦其土司和大少爷、野心家般的女土司——土司太太,茸贡土司和塔娜,土司们的土司——“傻子”二少爷.这就是作者认为的《尘埃落定》中土司形象群落的划分.当然由于认知的局限这些浅拙的区分并不能够概括所有,只望透过这个视角,使读者对这部经典之作有更加深入的体会.
尘埃落定论文范文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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